祁婧一走,可依便靠了過來,胳膊肘跟許博碰了一下,笑眯眯的問:
“姐夫,你是不是被那個小助理給粘上了。
那天晚上的事兒,還沒完吧?”
“什麼就小助理小助理的,人家叫徐筠喬,英文名Sophia,豪門千金好麼?”
許博當然不可能把那晚發生的另一起流血事件隨便透露給第……第第第……反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對了,於是必須以退為進:
“你們知道她是誰的閨女?
徐廣源。
多少江湖才俊富家公子哥兒都盯著呢!
搶破頭了都。
真粘上我,我立馬停妻再娶!”
“我呸!”
秦爺差點兒一口啐姐夫臉上,“你最好停妻再娶,別到時候這邊占著碗裏的……
那邊看著鍋裏的,一不小心砸了飯碗不算,還把自個兒掉鍋裏給燉了。”
拋開大道理不說,許博也不得不佩服她嘴皮子利索,端起茶杯呲牙一笑,卻沒接茬兒。
放涼的茶水略微有些苦,更適合敗火。
這一個禮拜,徐小助理總的來說還是挺乖的。
畢竟學藝術出身,縱使聰明伶俐,進了辦公室也有太多東西要學,大多數上班時間都圍著她的小胖子師父虛心求教,再加上許副總事務繁忙,總算沒再鬧出類似熱水潑褲襠的安全責任事故。
不過,下班之後,懷春少女的黏糊勁兒也確實不是好對付的。
禮拜二那天老匡約了幾個行長吃飯,必須得應酬。
她非要跟著去,席間也確實活躍了氣氛。
可惜三杯五糧液下去,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許博只好讓小葉開車先把她送回家。
後來的幾天,天天有飯局,再問她時,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說不行,聞到酒味兒就犯困。
雖說酒局未必都要喝酒,可在女孩兒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幽怨企盼中……
許先生也只能抱定謹言慎行的決心,自然不能給出任何自找麻煩的提示。
喝幹了茶杯,沒人給續,只好親自動手,索性換到阿楨姐的座位上。
“她跟朵朵姐是親姐妹麼?
我怎麼看著一點兒都不像啊!”
可依仰著脖子轉了一圈兒,沒問出帶顏色的八卦料理,明顯不甘心。
“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
許博言簡意賅的回答,心裏卻難免一歎。
相比於天天都見面的小丸子“海飛絲”,更讓他牽腸掛肚的人,自然是朵朵。
上週末老院兒後身的那場牌局,就像斜刺裏飛來的一把飛刀,在他毫無防備的身體裏留下了一個難以癒合的傷口,一直隱隱作痛。
雖然莫黎有所點撥,祁婧也打探到了她去金隅任職的消息……
可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那樣荒誕又殘忍的一幕,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內心無法接受把一個對自己寄託了某種期望的女人就那樣丟給兩頭欲望野獸的事實。
沒錯,當晚牌桌上的男人,都應該被視為貪婪嗜血的野獸,包括自己在內。
當然了。
她一定有她的道理。
那天晚上,從迎候自己進院兒開始的每個細節……
許博都在回憶中一遍遍的檢視過,分析過。
聰慧堅忍如她,縱使毫不吝惜自己的清白之身,也不至於平白無故的以身飼狼。
這一點……
他是相信的。
就像面對莫黎神秘莫測的微笑,從來相信她的舉重若輕遊刃有餘一樣。
而這樣一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更容易遭受質疑,甚至良心上的責備了。
——她說“要看你跟徐家大丫頭的交情夠不夠可靠”……
那都特麼的臨陣脫逃了,還能舔著臉說可靠麼?
“那你覺得……
他們兩姐妹,誰會繼承老徐家的萬貫家財呀?”
可依少奶奶的表情,就像個嫁入豪門吃飽了沒事兒幹的長舌婦。
“怎麼誰家的心你都上趕著操啊?
人家姐兒倆上邊還有個大哥呢!”
許博漫不經心的拎起茶壺,“再說了,徐老闆最多不過五十出頭吧,且得大展宏圖呢!
你這兒就先幫著分家產了?”
話是這麼說,“家產”二字還是戳得許副總心頭一動。
這輩子沒機會參與豪門恩怨,電視劇裏的狗血劇情還是耳濡目染了不少,哪一集不是跟家產相關呢?
徐薇朵想要跟小毛雙宿雙飛,還得保全兒子,無論是哪家的家產,都是一層厚實的保障。
“嘻嘻……我這還不是替姐夫你往長遠了籌謀一二麼?”
可依的大眼睛滴流亂轉,分明還是對世情常理中可能性極大的少兒不宜賊心不死。
“謝了!”
許博最後給自己的茶杯倒滿,拱了拱手:
“要說籌謀,我還是跟少奶奶您多套套近乎吧!
嶽老闆的實力,一點兒都不比徐老闆的差……
而且,還用不著我犧牲色相。”
說著,瞟了嶽寒一眼。
可依把視線投向同一個方向,又陰陽怪氣的嘟噥起來:
“可得了吧!
嶽老闆的光,我都還未必能沾得上呢!”
在跟老爹和解與否這個問題上,兩個女人都站在嶽寒的對面,究竟是財富的魅力還是嶽老闆人緣兒好……
許博也整不明白。
不過,嶽公子的心志堅定程度……
他自信比未婚妻本妻都門兒清。
認爹這種事,比莫黎遇到的那個神秘課題難度還高,根本著不得急。
“我聽說你馬上就要親自上陣,演一個豪門千金了,是實在等不及了麼?”
把話題往自個兒兄弟擔綱的業務上引,絕對是圍魏救趙的一招好棋,從嶽寒明顯緩和的臉色上……
許大哥就收穫了一波點贊。
“以前怎麼沒聽你關心我們的核心業務啊?”
費了半天勁一無所獲,可依依然做著最後的努力,“一聽有豪門千金,就這麼感興趣,別是夢想照進現實,惦記著按方抓藥呢吧?”
“不好好喝茶賞月,給誰抓藥呢?”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婧主子踩著華山論劍專用款高跟鞋王者歸來。
只憑那兩只奶子依然沉甸甸的鼓脹脹的形狀,根本看不出卸了多少貨。
不過,那並非許博關注的重點。
他的視線直接落在許太太拎在手裏的手機上。
粉紫色的手機套,背面印著一朵妖豔如血的曼殊沙華。
從僅用三根手指輕盈拿捏的姿勢就足以斷定,剛剛才用它通過電話,而且,不是問出了第一手的口供,就是搜集到了確鑿無疑的證據。
礙著阿楨姐的臉面,不可能當著眾人拿賊拿髒捉奸在床。
躲進裏屋就不一樣了……
許博甚至可以想像得出……
許太太是怎樣言辭犀利又興致勃勃的誇讚她生了個好兒子。
說不定,阿楨姐禁不住回嘴的時候,也不惜揪出對方的小辮子。
她可是親眼看過那個通宵的監控視頻的!
“沒誰抓藥,是許哥聽說有人要演戲,想幫忙指點一二。”
嶽寒平靜中不失調侃意味的回答把許博拉回當下,一抬頭,正對上許太太激情溢滿,幾乎忍不住報功的一雙明眸。
所有的心照不宣都在她笑彎一對月亮之前完成,朱唇再啟,已是一番別樣輕鬆的酥曼風情:
“他要是真會演戲,剛才雁姐怎麼會那麼輕鬆就跑掉呢?”
“我是不會演啊!
所以從來不演,更不可能指點誰啦!”
許博可不想把話題再拉回之前的尷尬境地,就事論事的接過兄弟拋過來的秀球,又扔了回去:
“你們一個個都快演成專業的了,我一大老粗,就是湊過來看看熱鬧。”
“咦!”
話音未落,可依訝異出聲,打斷了姐夫顧左右而言他的啰嗦:
“你怎麼也把電話拿來了?
這回,不會也打到什麼人的床上去吧?”
夫妻倆不由對望一眼。
這丫頭不知底細,自然不必擔心她窺破玄機。
不過,關鍵道具被暴露在了高光之下,不僅剛才驟然炸裂的曖昧氛圍被招了回來,更道破了今晚婧主子暗度陳倉的小心機。
她一直暗中引導操控著話題的走向。
如果不是一榔頭砸中了彩蛋,阿楨姐的大冒險又會勾出多少鮮為人知的真心話呢?
而最令許博心癢難搔的,是妖豔嬌妻心裏的小算盤到底是給誰打的。
正暗自梳理著來龍去脈……
許先生又發現了一件關鍵道具,在婧主子的左手腕上……
除了那只墨色手環,又多了一條光彩奪目的手鏈——潘多拉!
“你以為我是朝陽大媽的地下黨支部書記啊!
光盯著那傷風敗俗的三裏半地呢?”
祁婧妙語連珠,言辭之間毫不避諱,就好像她剛剛從之前那個不知所在何處的香豔場景裏回到當下似的:
“再說了,遇到個好男人容易麼?
林阿姨和阿楨姐都那麼勇敢,把自己無怨無悔的奉獻給了愛情,芳姐就必須守著個不中用的半大老頭子麼?”
“喂喂喂!
你這話,資訊量可有點兒大哈!
怎麼著你……你知道是誰啊,就不中用了?”
可依說到一半兒才發覺自己的好奇心比朝陽大媽還要不堪,瞥了對面的未婚夫一眼,才咬著牙把後面的問題問完。
許博自然知道許太太的消息來源摻雜了太多偶然,未必可靠。
不過那根本不是重點,可依姑娘瞪得圓溜溜的大眼睛才是。
怎麼說,那也是她前辦公室頂頭上司——諢名兒北大方正。
沒想到,婧主子根本沒打算就著這個話茬兒講第三個故事,而是把手裏不停翻轉的手機放落桌面,優雅的端起茶杯湊近口唇,發出明媚卻更藏邪魅的一笑:
“我說秦爺,你不是跟我說過……
這輩子註定是要玩男人的麼?
而且專挑精品男人。
我想問問,你這半輩子……遇到過幾個精品男人啊?”
“沃肏!
這回我可驚著了……”
未等可依姑娘的精緻小臉開滿山花爛漫……
許博先發出故作誇張的人生感慨,一邊給女孩續茶一邊催促:
“嘿!
茶水管夠,快講講!
啥樣兒算精品男人啊?”
如果只有許家兩口子聯合發難,可依姑娘應該還能做到梗著脖子不畏強暴,怎奈溫潤如玉人畜無害如嶽公子聽了“精品男人”四個字都笑眯眯的興致盎然起來……
秦爺的表情就真的好漢不提當年勇,有那麼點兒愧對江東父老了:
“誰呀!
我……我可沒說過!”
“專挑精品”的話,人家丫頭確實沒說過……
可是既然沒說過,為什麼心虛呢?
祁婧不慌不忙的放落茶杯,從小拇指開始數:
“男人啊,分五個品級,二十歲的是次品,堅決不能考慮,三十歲的是成品,剛起步,四十歲的才是精品,開始有深度,有能力,也更有味道……”
“不是吧!
四十才算精品?”
未等許太太數完……
許博已經憋不住笑了,“我三十掛零,算成品是不是有點兒勉強啊?
估計只能混個半成品……嶽寒,你一殘次品跟著笑啥?
不是,到底咱們認識的人裏,誰才能算精品……哦!
我知道了!”
從許太太的上彎月裏讀出“孺子可教”四個字……
許博知道自己這頓一驚一乍的表演算是到位了。
果然,秦爺忍無可忍的拍起了桌子:
“喂喂喂!
你倆這是要興文字獄啊?
剛才是怎麼話兒說的,不是要講故事麼?
咱們幾個,到底是誰跟精品男人午夜狂奔來著?”
這話一出,純粹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午夜狂奔”之說不但不夠隱晦,甚至更添澎湃激情,令人想入非非。
雖然把婧主子架上了火堆,卻也讓嶽公子聽出弦外之音,明確了“精品男人”的內定人選。
“看來,這丫頭沒坦白的事還真不少呢!”
許博一邊泡茶一邊暗自嘀咕。
話說到這份兒上……
許家大宅沒羞沒臊的王八蓋子已昭然若揭。
按理說,至少這張老臉應該感受到些許千夫所指的溫度才對,可越是打量嶽公子迷亂紅塵中左支右絀的小眼神兒……
他就越覺得許太太笑得鎮定自若又顛倒眾生,簡直明豔不可方物。
是滴!
身為這樣一只極品妖孽降世臨凡的合法丈夫,怎麼好意思一邊享受她的千嬌百眉,萬種風情,另一邊卻要為她禍亂人間的無窮魅惶慌不安,甚至裝起了自慚形穢的便宜屄呢?
一個頂天力地的男人,難道不應該在自己的女人下海玩水的時候,做一掛乘風破浪的巍峨主帆,一根堅挺又穩妥的定海神針麼?
想到這些……
許博拎起茶壺,必恭必敬的將婧主子的茶杯斟滿,“羅教授身材雄偉,學養淵博,交遊廣泛,別說可依小師妹了,就連我這個志願者家屬,都學了好幾手神奇技法呢!
精品男人,絕對沒毛病!”
“切!
老大不小的了,要成果沒成果,要家庭沒家庭,一天天光知道勾三搭四,遊首好閑……
他算什麼精品啊?”
小師妹言辭依舊犀利,聽口氣卻不露痕跡的帶出幾分悲天憫仁的感慨,一時間,不僅劍拔弩章的態勢得以緩解,將破未破的那層窗戶紙也保全了下來。
再看許太太笑得好像春天撩起了她的蓋頭似的,雙手捧著發燙的雙頰,不停撲閃的濃睫幾乎刷到了嶽寒臉上:
“我倒是覺得老羅不光按摩手法好,性情也是極好的。
你看他那麼高大,其實待人很隨和,做起事來既踏實,又厚道……”
一個比一個貼切的形容詞,含羞帶怯的吐露,每個字都似和著清甜的香唾,牽引著粘稠的,只有親歷過刹那銷魂的筋骨才能聽懂的惦念。
不要說血氣方剛的嶽公子像被下了咒似的臉紅脖子粗,就連許先生都忍不住回想起了那只大猩猩匍匐在錦榻上奮力打夯的燃情畫面。
“還……還踏實?
還厚道?
祁騷騷啊祁騷騷,為什麼不直接用下下到底和槍槍到肉?”
婧主子根本沒理會不知修辭為何物的某人發自靈魂的無聲呐喊,前一秒還在跟小哥哥同呼吸共窘迫,下一秒就明眸一轉,把禍水引向了桌子對面:
“如果這樣的男人都算不得精品……
那我估計,肯定是嫌他太老了,胳膊腿兒都太笨重,不中用了,咯咯咯……”
跟“午夜狂奔”相比……
這一番弦外之音高明太多。
心裏有數的依然有數,該當懵逼的還是懵逼。
不過,可依姑娘畢竟冰雪聰明,應該是看透了引蛇出洞的險惡用心,鮮潤的小嘴只動了動,並未像剛才那樣貿然開口。
然而,這樣的反應似乎也在婧主子意料之中,微微停頓,就好整以暇的繼續說:
“如果年輕個五歲,應該剛剛好!
比如……”
“喂!
別雲山霧罩東拉西扯的好不好。”
秦爺用恰到好處的不耐煩打斷了話頭,穩穩的拾起之前的主張:
“是你說的,先講故事後聽歌兒。
再讓我們等,茶都涼了哈!”
“著什麼急?
引出男主的人設,自然就有故事了。”
許太太不驕不躁,又把目光轉回小哥哥臉上:
“嶽寒,有沒有人跟你講過我們學校流傳特廣的一段傳奇?”
“你們學校?”
所幸,嶽寒的腦細胞還未全軍覆沒,立時聽出了蹊蹺,加著小心朝可依瞥去。
不想眼神還沒到位,耳朵先麻了。
“不就一文藝小青年跑老師窗戶底下彈吉他那點事兒嘛!
有什麼好講的?
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這一下許太太終於不忍了,壓著桌沿兒針鋒相對:
“是嶽寒唱歌,又不是你唱,我講給他聽不行麼?”
這份邊界清晰的親熱,立時讓嶽公子受寵若驚如坐針氈。
“他也聽過啊!”
可依畢竟心虛,小臉早憋得通紅,像只憤怒卻不無得意的小鳥:
“當年的文藝青年現在在哪兒他都知道,我早就講過了。”
“哦——是麼?”
一聽婧主子忽然轉了調……
許博就忍不住笑了,一言不發的望著三人,心跳像冒著濃煙動力強勁的火車頭,開始呼哧呼哧的加速。
只聽許太太儼然變身成了邪惡的北方女巫,拿腔作調的發問:
“那你知道他表白的女老師是誰麼?
那天晚上……
她跟他說了什麼,兩個人後來怎樣了,現在還有沒有聯繫?
這些個……
他全都知道了?”
“不是,這十多年前的事,不就是個緋聞麼,你……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不得不承認,婧主子講故事的才能是王者級的。
輕鬆幾個問號,就把一直跟她唱對臺戲的可依姑娘策反成了聽書小盆友。
瞪著兩只烏溜溜的大眼睛,忍著無知少女堆滿粉色小星星的激動心情,讓人不得不懷疑八卦爐裏練出來的火眼金睛其實是為八卦而生的。
不過有人能在頃刻之間路轉粉,毫無違和感,反倒說明陳主任確實已成路人。
那麼接下來備受關注的,是誰的隱私,就更加明確。
“她居然不惜在小倆口面前如此坦誠,看來是真豁出去了。”
許博不動聲色的瞄著嶽寒雋秀醒目的側臉,心頭不由泛起一刹難以描述的異樣酸爽,一時間,竟不知該欽佩誰的勇氣,羡慕誰的福氣,又或者索性隨之墮入一片胭脂粉色的迷魂妖氣裏。
“嶽寒,既然你已經知道是誰了,我想問你個問題。”
許太太像個循循善誘的學生會學姐,看著俊俏的帥哥學弟,只有許先生能發現她在意念中夢吞口水的狐媚子相兒。
嶽寒貌似還有點害羞,口齒已經便給許多:
“姐,你最好問個簡單點兒的,我大學都差點兒沒畢業。”
“你知道加繆麼?”
“當然知道。”
終於鼓起回望婧主子的勇氣,嶽寒露出好看的牙齒,盡其所能的補充:
“一個法國作家,代表作是《局外人》,還有《西西弗神話》,你男神啊?
挺帥的。”
“帥吧!”
婧主子笑得像巧遇同好的一枚花癡,迫不及待的問出核心問題:
“那你說,陳主任像不像加繆?”
嶽寒眼睛一亮:
“別說,還真有點兒神似……”
眼見著憨弟弟越來越上道,祁婧身子微微後仰,歪著腦袋問:
“那……雁姐為他才改的名字,是不是不奇怪?”
“不是吧……”
嶽公子再次猝不及防的收穫了驚喜,“原來,還有這麼一段兒呢!”
同樣感到意外的當然還有婧主子,跟嶽寒一起歪頭看向正在百無聊賴的秦爺:
“秦可依,你現在城府可夠深的哈!”
“怎麼了,總不能讓女婿私下嘀咕准丈母娘的初戀吧?”
雖然不再理直氣壯,秦爺絲毫不擔心在主子面前糊弄不過去,大眼睛一翻:
“反正現在不管改成啥名字,都已經物是人非了,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說完,故意拿眼皮夾了一下婧姐夫。
身為一個私生活相當混亂,歷史更不清白的男人……
許博當前的本分,就是儘量把茶水伺候好,必須一言不發,把接話的機會留給許太太。
“確實……
他們再見面的時候,加繆已經好多年不踢球了。
他帶著老婆去做產檢,根本沒想到會遇到當年的癡情學妹。”
“她老婆漂亮麼?”
嶽寒用一張裸臉擋下了未婚妻的白眼。
“很漂亮,是他父親戰友家的女兒。
她們一起念完了高中,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只不過在大三的時候,他的戀人出國留學了。”
“然後,他就愛上了他的數學老師?”
果然寫故事的人,最會聽故事。
許太太微笑點頭,似乎對兩人靜聽一人提問的方式相當滿意:
“他什麼時候喜歡上數學老師的,沒人知道。
不過,那個下雪的新年夜……
他還收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消息,國外來的分手通知。”
恰逢其時的沉默,是許博士斟茶的時間,也正好用來做個小結。
秦爺把茶杯不輕不重的墩在桌上,陰陽怪氣的來了句:
“剛剛好啊,渣男的氣質都拉滿了。”
趁機潤喉的婧主子一聽,正中下懷的笑了:
“沒錯,就在那個元旦假期……
他們就躲在沒人的宿舍裏,在一張吱嘎吱嘎的鐵架子床上……做愛了!”
“啊?”
如果不是許博一把按住,秦爺差點兒把茶杯摔了:
“不是……這麼狗血的嗎?”
高聲叫喚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祁婧興致盎然的仰頭望向她,惡作劇式的微笑一瓣一瓣的打開,卻故意輕描淡寫:
“怎麼就狗血了?
他想要的難道不就是這個麼?
再說了,林老師也是這麼跟他說的。”
“說什麼?”
“誰說的?”
小倆口同時發難,問出了兩個不同的問題。
婧主子笑得更開心,也更加粉光致致妖豔撩人,低頭拿起桌上的手機擺弄著,“沒錯,她叫林憂染,也是我的數學老師。
她還跟他說……”
略微停頓的一刹……
許太太明眸一閃,電光般晃過許先生的臉,僅僅一瞥,便似勇氣倍增,紅著臉蛋兒盯著指尖兒一字一句的說:
“愛上我,你沒這個資格。
不過,你要是只饞我的身子,就要乖乖聽話……”
從第一顆省略號開始,一共六下,嶽寒早沒了呼吸,大約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數到最後一顆,便再也抵擋不住婧主子的笑語晏晏,生怕一頭栽進那情欲滿滿擇人而噬的溫柔陷阱,像一條機械臂一樣低下頭去。
沒有搭理張口結舌的秦爺……
許博把神女金童驚心動魄的光電互動看了個清楚,更對許太太塗炭生靈的滿足感同身受,心裏忍不住嘀咕:
“這還是那位代個言拍張照都瞻前顧後思量再三的漂亮嫂子麼?
太特麼少兒不宜了,會不會留下心理陰影?”
然而故事畢竟還未結束,真正的好戲在婧主子再次飲場之後拉開了帷幕。
“後來,出國留學的女朋友回來了。
他們重歸於好,結了婚,生了孩子,家庭美滿,工作順利。
而林老師……
直到現在,還在跟他隔三差五的約會。”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可依終於憋不住了,通紅的臉蛋兒不知是憤世嫉俗還是春情萌動。
祁婧似乎沒想到她問得這麼著急,欲言又止之後,低下頭去。
等再次抬起頭來,眼睛裏已經換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警幻妖瞳。
“你別看他家裏外頭都占著,其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隨心所欲左右逢源,心裏也根本不快樂……
直到……”
這次停頓,祁婧再次望過來……
許博竟無法讀懂她的眼神。
不過立馬意識到了原因所在。
跟陳大頭糾纏了這麼久……
她不是羞答答就是浪丟丟,從未在自己面前用這樣的口吻講述那個男人。
“肏!
他不快樂……
他一次又一次偷別人老婆,連尿都喝了,竟然還特麼的不快樂?
真以為自己是加繆呢!”
腹誹不遺餘力……
許先生回給許太太的眼神還是足夠有愛的。
婧主子甚至春光瀲灩的白了他一眼才接著說:
“直到抓住了一個機會……
他仗著膽子去勾引一個垂涎已久的女同事,才覺得自己又變回了那個雪地裏彈琴的傢伙。
而那個女同事聽了他的故事,居然動了心,拿出了一串手鏈和一個約定,跟他說……”
話說到這……
那串潘多拉已經從手腕上脫了下來,捏在手裏把玩著,借著月下的清光,一顆顆串珠上,細碎的光點醒目而妖嬈的翻轉著,碰撞著,熠熠生輝。
“每串上一顆珠子,就給他一次,串滿了,就互不相擾。”
“啪”的一下,手鏈掉在了桌上,仿佛塵埃落定,又似真相驟然開啟。
對許博來說,故事講到這裏,沒有一個字超出認知,卻怎麼也抑制不住心跳中猛龍翻身般的悸動和慌亂。
他把視線從手鏈上抬起,不出所料,婧主子還在笑,笑得妖豔奪目驚心動魄,卻像剛剛劇烈運動過,怎麼也無法控制打顫兒的喘息……
還有已經蔓延至頸項胸乳的熱浪紅潮,飽挺的胸脯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正在一刻不停地起伏著。
“捨得一身剮,要把皇帝拉下馬。
為了勾搭小帥哥……
她這是要把自己剝光麼?”
腦子裏熱烘烘的冒出這句俗諺……
許博自己的臉上也火辣辣的……
這才恍然發覺,有人已經把手鏈拎在手裏,正用捉奸在床般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自己。
當然是秦爺。
“那三顆紅色的是我買的。”
就像隨手寫下一個注腳,言外之意,自然是為了方便某人做算術。
許先生心平氣和的念完這個簡單的陳述句,就拎起了茶壺。
圍坐在桌邊的四張面孔神色各異,卻有著同樣迫切的需求……
那就是借著熱茶的運化,將局部的灼燒感儘快驅散。
而更重要的是,不管故事多麼顛覆三觀,流動在四人之間的空氣多麼曖昧難言……
他都必須鎮定自若。
因為只有這樣,鐵了心要放蕩不羈的許太太才能繼續從容不迫的笑靨如花。
做工精美款式各異的每一顆串珠,居然都被賦予了同一個不可描述的意義。
別說互相交付時引人遐思的光景與風情,即便沒事兒就明目張膽的掛在腕上,在自己男人眼前一顆顆的招搖這一條,也夠撩騷撥火大逆不道的了。
可依還沒數完就明顯HOLD不住了,像發現外星人似的盯著大奶妖婦:
“我不信!
除非……除非你現在就打電話,讓他親口證實!”
許太太嫣然一笑,早就準備好的手機被放在了桌子中央,指尖輕輕劃動,最後一下點落,兩張桃李爭春的美麗臉龐,已經幾乎湊到了一起。
遙遠的月光畢竟亮不過近在咫尺的手機螢幕,更不要說裏面已經開始傳出一截又一截刺探隱私的鈴聲了。
此時此刻,那個小方盒子就像個黑洞,連嶽公子的目光都難以倖免,被牢牢的吸在了上面。
“喂?”
一個熟悉的男中音接了電話。
兩個女人對望一眼,放著對面不理,四道犀利的目光先近距離對砍了好幾個回合。
“祁婧,是你麼?”
對面傳來幾不可聞的關門聲。
“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沒有任何廢話,許太太直接發難,順便嬌嬌的朝自家男人瞟了一眼。
“沒有……
這幾天……新單位事情多,有點兒忙。”
畢竟是當領導的人,處變不驚的功力深厚,至少從聲音裏聽不出什麼貓膩兒。
秦爺的大眼睛還在保持著疑罪從無的清醒。
祁婧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出其不意的一勾……
那串手鏈就回到了手上,撚在指尖一顆一顆慢悠悠的觀賞過去。
“還剩下一次……最多兩次機會了。”
“麗麗姐”上身的既視感輕而易舉的勾起記憶,讓每個經歷過那場好戲的人身臨其境,無須任何線索,也足以確定姦情從何而起。
秦爺更是連搶回手鏈的動作都僵在了空中。
陳主任沒有回應,短暫的沉默向來是那個男人魅力的一部分。
“麗麗姐”似乎不想給他更多思考的餘裕,紅唇勾起鋒銳的刀尖,緩慢而殘忍的直入心臟:
“你……是打算留著當壓歲錢,還是……心裏捨不得我,不想就這麼算了?”
渾厚的男中音發出兩聲極為捧場的輕笑,似乎找到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
“可不可以商量一下,把手鏈換成項鏈?”
“換成老佛爺的算盤珠子不是更好?
讓咱的大清國長長久久的,等著你去應聘當太監怎麼樣啊?”
即便“麗麗姐”回懟得又快又狠,秦爺還是笑趴在了桌子上。
許博死命按住桌角,同時給“麗麗姐”遞過去一個穩定軍心的眼神。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捨不得你才……”
玩笑歸玩笑,陳主任不無深情的男中音就連省略號都是那麼動聽。
“麗麗姐”火氣稍退,重新恢復了鎮定,笑得比剛才更妖媚:
“我看你最捨不得的是歐陽姐吧!
她不是早就移情別戀了麼,怎麼又肯吃你這顆回頭草了呢?”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主任的聲音終於透出三分緊迫。
“你猜呢?”
“麗麗姐”漸漸變回了婧主子,再說話時,又成了一名淘氣學妹:
“除了敬愛的林老師,還能有誰知道你那麼多糗事啊?”
“她還跟你說了什麼?”
陳主任終於不再淡定。
“說什麼?
說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歡她,就是饞她的身子,說你這個人看上去像那麼回事兒,其實色大膽小怕老婆,就算遇到了真心喜歡你的女孩兒也不敢接咯!”
說到後來,婧主子跟秦爺已經四目相對劍拔弩張。
而聽完這一大串控訴,對面沉默了片刻:
“這是她跟你說的?”
“是啊!”
“呵呵……這怕是你想替別人說的吧?”
陳主任笑著恢復了鎮定。
“你管我呢!”
祁學妹似乎又變回了許太太,一半兒撒著嬌一半兒又發著浪,“這麼多年,你既降服不了林老師,又降服不了你老婆,現如今,難不成想要降服我麼?”
不要說色達膽小的陳主任……
這個問題,就連東征西討的許大將軍都不敢正面回答。
當然,許太太壓根兒也沒想現在就要答案,飛給自家一個媚眼兒之後,柔中帶魅的聲音裏就下了春藥:
“再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捨不得你老婆,咱們……也就沒下回了。”
沒等對面回話,婧主子就掛斷了電話。
“不是,關他老婆什麼事啊?”
會聽故事的可依姑娘怯生生的問。
祁婧把手鏈戴回腕上,氣場正足,壓根兒沒理她,而是把別具深意的目光投向了嶽寒。
那小子全程都在凝神靜聽……
這會子鼻觀口,口問心,根本不敢回應婧主子的凝視。
許博的茶壺已經幹了,看到這樣一幕,卻忘了添水,出於本能替兄弟捏了把汗。
就聽許太太溫婉到了極致的聲音問:
“嶽寒,你說那個陳主任,是真心喜歡我麼?”
“啊?”
嶽公子猝不及防,被問了個如夢方醒,抱著吉他沉吟片刻,忽然靈光乍現:
“我……我覺得你跟我小姨,確實……確實挺像的。”
祁婧一聽,噗嗤一下笑出了聲,轉而歪頭斜睨:
“那你是喜歡你小姨,還是喜歡我?”
“當然是……不是,我……”
這回嶽公子真的給絆了個連滾帶爬,眼珠子在婧主子和未婚妻之間躥蹦跳躍,莫衷一是,直接把可依笑出了鵝叫聲。
許博實在看不下去兄弟受罪,及時出手解圍:
“不管是誰,都是人間難得一見的妖孽,可不是誰都能降服的。
我看,不如為了眾位妖孽萬壽無疆,高歌一曲怎麼樣?”
來自某妖孽飛針般的一瞥紮在男人臉上,火辣卻幸福。
而趴在桌上那位明眸善睞的姑娘,也正含情脈脈的望著自己的情郎。
遺世獨立的少年如一段無暇的美玉,在微微凝望之後,撥弄起了琴弦:
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年少不經事的我,紅塵中的情緣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想是人世間的錯,和前世流傳的因果,終生的所有也不惜換取刹那陰陽的交流;
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
這一次,沒有人跟著合唱,嶽寒清寂中不失明亮的嗓音依舊無力演繹滄桑,卻透著一種時空交錯的寧靜,更具歷盡艱辛歸來仍是少年的溫潤與純真。
被罵成渣男的陳主任,或許沾染了些許世俗無奈的塵垢,並不適合成為當下的男主角……
但歌聲裏的愛情,未必不是他曾經刻骨銘心的經歷。
到現在為止……
許博也無法感同身受的體悟……
那句“乖乖聽話”為什麼就能令麗麗姐……
許太太,乃至婧主子都為那個男人意亂情迷,神魂顛倒。
不過,一眼接著一眼射過來的美人眸光終於讓他想到了自己,不是一樣對多年以前某個餐廳裏驚鴻一瞥的明媚笑臉念念不忘麼?
同樣刻進身體無法自拔的……
當然還有那只雪白的大口罩……
那個夢中游弋在客廳裏的精靈,……
那對第一眼見到就欲罷不能的烈焰紅唇……
那個第二天早上都還沒消退的巴掌印兒……
刹那陰陽的交流,到底是否人世間的錯?
紅塵中的情緣,即便匆匆不語,也註定要留下各自的痕跡。
一曲唱完,胭脂色的妖嬈倩影倏然起身欺近,不由分說的把吉他的背帶從嶽寒身上摘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一個小巧的膝蓋已經分開他的雙腿,跪在椅子上。
“姐……”
男孩的聲音雖然驚慌,卻依然帶著歌聲裏激動人心的震顫記憶,讓居高臨下的妖孽更加難以自持,一把捧住他的頭臉搬至後仰,笑靨裏的紅唇透著怡人的溫香,無可奈何的吻落。
桌子對面的可依一下攥緊了小拳頭,嘴巴張了又張,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因為即便身為未婚妻……
她也無法為剛剛的歌聲給出更及時的褒獎,更沒有信心讓眼前的親吻更甜,更美,更銷魂。
月光融融,柔情汲汲……
除了略微有些擾亂心神的喘息,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就在她即將被那個長吻憋得喘不過氣,打算去桌上找茶杯解渴的時候,吸飽了生命精華的妖孽轉過了頭:
“秦爺,該你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