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仇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這什麼人啊,怎麼看一眼就能斷案的?
“能識人辯事”……王仇不禁又想起了秋少白對蘇聽瑜的評價。
只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王仇當時也沒放在心上。
現在他才知道,能讓秋少白都評價為“識人辯事”的人是多麼的恐怖。
不過還好,她還沒發現她師父已被自己練成了葫蘆,要不然……
“師父……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葫蘆了?”
蘇聽瑜平靜地問道。
她背著手,看著大堂之上“正大光明”的牌匾,渾黃的燭火照到她棱角分明的鼻樑上,讓大半邊臉頰都藏在幽影中。
很明顯,她不是在和王仇說話。
一道幽幽的歎息聲之後,王仇腰帶上掛著的碧玉葫蘆化作了一個高佻的女子。
那女子歎息道:“我也不想有這麼個寶貝葫蘆……可惜身不由己。”
感覺到身後氣息的變化,蘇聽瑜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她在看到王仇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前因後果,卻一直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的師父,再也不是自己的師父了……
蘇聽瑜聽說極北苦寒之地的人喜歡以白狐皮禦寒,富貴人家更是以擁有一條純白無暇的白狐皮為榮,親朋之間互相炫耀自己肩上白狐皮的成色。
可那些個凡人可知道,他們穿在身上的白狐也曾經有自己的親朋子嗣?
王仇左看右看,看著面前分立兩端的兩個謎語人,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大姐,你怎麼自己跑出來了?!”
王仇詫異地質問秋少白。
可後者沒有給他任何回應,只是死死地盯著蘇聽瑜,並把五行飛劍緊緊地護在王仇身邊。
“師父,現如今你想怎麼辦?”
“為師要你立誓,不把今日之事洩露出去。
自此之後,瑜兒你就當世上沒我這個人……可以麼?”
“不行。”
“你果然還是我最討厭的徒弟。”
“你也是青洛劍宗裏我最討厭的人。”
秋少白哈哈一笑,念頭豁然開朗:“那只能說聲對不起了。”
三人縮地成寸,轉瞬間就來到了村子外面的麥田上。
正道出身的兩位合體期仙子不約而同地選擇在遠離人煙的地方出手。
此時太陽已落,圓月已升,月光下的金色麥田閃爍著點點銀光。
遠處的村子萬家燈火,嫋嫋炊煙緩緩升起,留給這遠離凡世喧囂的僻靜之處的,只有刺耳的蟬鳴。
在場的三人所思所想都不同:一個是為了防止主人暴露在世人面前、從而步入煉器師後塵而不得不對自己徒兒出手的酒劍仙;
另一個是為了救師父於水火而不惜飛蛾撲火的青洛劍宗大師姐;
還有一個則是一臉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王仇。
……誰來給我解釋一下,她們倆師徒關係有這麼差麼?
怎麼一見面就打起來了?
秋少白漂浮在麥田之上,白色的道袍被微風吹拂,露出一抹誘人的腿肉。
她提起腰邊的葫蘆,喝了一口之後大笑著說:“還得是菊花白,比我那唾沫星子好喝多了!”
說完一臉滿足,戀戀不捨地合上塞子,從地上隨意撿起一根樹枝指著蘇聽瑜:“來吧,瑜兒,讓為師看看你這些年有什麼長進。”
蘇聽瑜不敢疏忽,銀色的長槍從袖中伸出:“師父,你還當我是當年的稚童?
怎麼不見你的其他飛劍?”
蘇聽瑜站在麥田之中,黑色勁裝在麥田中十分顯眼。
秋少白喜好收藏飛劍美酒,可如今蘇聽瑜掃視四周,只看到了五柄五行飛劍緊緊地護著王仇,沒看到其他飛劍。
自己再怎麼說也是同為合體期的修士,她怎敢只用一根樹枝?
若是與曾經的秋少白對弈,蘇聽瑜就不用擔心偷襲。
曾經的秋少白若是只用樹枝,那就會堂堂正正地用樹枝將敵人打服,她不屑於偷襲。
但如今她已被《陰陽煉器法》控制,蘇聽瑜不知道那邪法對師父的影響有多深,不敢用自己的生命來賭秋少白此時的人品。
而且若是敗了,丟的恐怕不僅僅是生命那麼簡單。
“不必找了,我的那些個寶貝都被主人燒了。”
秋少白身子快速向前:“小心了!”
王仇苦笑著。
當初他也不知道煉器時鼎爐會把秋少白的儲物袋燒毀,害得那麼多寶貝就消失在靈火中。
他在遠處看著,只見兩人快速地貼近,就當他以為二人要真刀真槍地碰撞在一起時,蘇聽瑜的長槍憑空一捅,那長槍的槍頭就不見了,轉而從虛空中鑽了出來,直插王仇眉心!
原來蘇聽瑜的目的一直是自己!
那槍頭是從五行飛劍形成的保護罩裏“鑽”出來的,就當王仇以為自己萬事休已的時候,那槍頭瞬間便被秋少白的五行劍氣撕成碎片。
“小心你自己吧!”
秋少白大喝一聲。
見偷襲未成,蘇聽瑜將長槍收回,那破碎的槍頭便又出現在了長槍之上,完好如初。
此時秋少白的樹枝已到身前,蘇聽瑜用長槍抵擋,可玄鐵製成的本命長槍卻如同豆腐一般被樹枝切成兩段。
樹枝再度刺來,斷成兩段的長槍便再度抵擋,二人的武器如此“叮叮噹當”碰撞了幾次之後,蘇聽瑜的長槍已經變成了銀屑。
秋少白乘勝追擊,樹枝刺向蘇聽瑜。
後者勉強用腕甲抵擋,卻被刺出個血窟窿。
這麼簡單?
王仇見蘇聽瑜丟了武器,以為贏定了。
誰知道秋少白的樹枝再度斬過去的時候,竟斬到了空氣上。
蘇聽瑜憑空拿著根“槍”……好似拿了根“槍”……抵擋住了秋少白的攻擊?
她這是……以空氣為槍?
一人拿樹枝,一人拿空氣,兩個合體期女修就這麼纏鬥在一起。
王仇不知道的是,蘇聽瑜拿的不是什麼空氣做的槍,而是她的“槍意”。
他這種唯物主義世界裏出來的穿越者,想像不出來一個人是怎麼把“意”這種無形的東西化作有形的。
秋少白拿的也不是什麼樹枝,而是她的劍意,是她這七百年來對於“劍”的理解。
大道至簡,合體期的秋少白不會什麼花裏胡哨的法術,她只會揮劍。
她不是天下第一合體期,但是卻是天下第一劍修。
就是因為她的劍意能斬斷世間所有事物,她相信她的劍。
二人都是化繁為簡,將畢生功力都聚集在自己的武器上。
雖然劍修的秋少白教出了個槍修的蘇聽瑜,但或許蘇聽瑜才是真正傳承了秋少白衣缽的人。
都互相稱呼對方為最討厭的人,可她們的關係似乎並不像表面上的那麼差。
即使二人此刻打的如火如荼,但她們的大部分精力還是放在王仇身上,她們無時無刻不在以王仇為中心展開攻防戰。
恐怕沒有秋少白的保護,王仇此刻已經被細細地捅成臊子了。
秋少白把酒葫蘆往蘇聽瑜身上一扔,被後者一槍捅了個對穿,晶瑩的酒水在天空中稀稀落落地飛舞,在月光下閃耀著五彩斑斕的光芒。
秋少白化作一團虛影,就這麼“貼”到空中的酒滴上,在酒滴中“遊”了起來。
蘇聽瑜槍出如龍,無數次把秋少白的虛影捅散,卻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師父,我不曾想你還會這招……”
蘇聽瑜的話沒說完,頭顱便高高飛起,被秋少白一樹枝斬掉了腦袋。
可隨後蘇聽瑜便如同靈魂出竅一般從她的身體裏鑽了出來,長槍化形,一槍洞穿了自己的頭顱,裹挾著頭顱刺向秋少白。
那顆蘇聽瑜的頭顱爆裂開來,化作一條巨大的火龍,從空中砸向地面。
火龍撲在地上暴燃開來,頓時山河震動,河水斷流,酒液也隨之消散。
麥田的麥粒被盡數震到空中,如同白金色的雪花從空中落下。
“我也不曾想你還會這招……”
秋少白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蘇聽瑜卻找不到她的身影……
秋少白死了麼?
蘇聽瑜試探性地進攻了一下王仇,槍花依舊消散在五行飛劍的劍意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