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章:玄功初現(3)

十餘道血柱從地底噴泉似的直沖霄漢,與空中的血色綢緞遙相呼應,很快便接在一處,像一朵可怖的血色花朵將三人困在其間。

那血煞之氣沖人欲嘔,女修取出一面澄黃的小旗迎風而長,旗面上嵌著瓔珞,南紅,朱砂,碧璽,桃珠等種種寶石,經由符文相連,霞光燦燦,將煞氣隔絕在外。

“你叫什麼名字?”

柳霜綾媚目四顧,尚未出手,只伸手系了系簪花百褶裙腰間絲帶,又取出一串冰珠戴在腕上。

“這時候還問這個?”

女修昨夜已試探過,知道厲害,心焦之下斥道。

“還那麼趾高氣昂的……都是你昨夜先打草驚蛇,才給人設了伏,哼。

問你名字,若是我們有人死了,我們三人中活下來的總該互相給族人報個信。”

“說點吉利話成不成?”

女修回頭瞪了她一眼,忽而嫣然一笑,道:

“說的也對,叫我素素吧。”

大敵當前,無論柳霜綾還是素素都已無暇再維持幻容,這是齊開陽第一次同時見到她們的真面目。

都說紅花還須綠葉襯,但兩朵鮮花一同翩然綻放,便實在難分高下。

柳霜綾眉似春山,一雙媚目圓大明亮,眼波款送。

素素雙眉弧線彎彎,如初生新月。

比之柳霜綾,她的一雙眼睛略細微長,眼角上翹,不及柳霜綾的嫵媚,神采奕奕間卻多了股溫柔。

二女均是鼻樑高挺,但柳霜綾的鼻翼小巧,配上她的媚目嫵不可當。

素素的鼻翼舒圓,礴然大氣,雍容華貴。

柳霜綾生就一張櫻桃小口,綽綽風姿,娉婷似水。

素素的香唇豐滿瑩潤,就如一團燃燒的烈焰,最妙的是她嫣然一笑時,兩邊唇角下方各凹出枚小小的淺渦,將她原本落落大方的樣貌裏平添一分嬌俏。

這也是齊開陽第一次看見柳霜綾傲人的身材。

女郎只是緊了緊絲帶,一身寬鬆的簪花百褶裙束軀如繪。

酥胸山巒般高高挺起,飽飽沉沉,胸襟間一道雪痕在血光之中更白得晃眼。

豐臀肥美圓潤,在修長挺直的嬌軀上勾出一抹勾魂奪魄的弧線。

更讓人窒息的則是胸臀之間可堪一握的結實細腰,看似吹氣可折,此刻卻有力地繃束,簡直是把輕易剜去男人心肝的殺人尖刀。

“昨夜僥倖讓你得脫,還敢回來送死?”

陣法中數道血光彙聚成一個人影,看不清面貌……

只見一身血焰騰騰,雙目一眨一眨全是紅沉的妖異血光。

他騰在空中,足下踩著片足有二百餘個小小骷髏頭拼搭而成的骷髏雲。

齊開陽倒抽了口冷氣,道:

“是那些嬰孩的骷髏?”

“不錯。

幾十兩銀子一個嬰孩,還能讓那些可憐的愚民死命地生,把親生骨血送給這邪徒修煉魔功!

都是些還在繈褓中靈智未開的嬰孩,如草如木,可不死得沒有半點怨氣?”

素素冷笑聲中,祭起的澄黃旗幟上一枚南紅玉抵不住血煞之氣,吧嗒一聲,表皮裂出龜紋。

漫天的血煞之氣見機,從南紅玉耀出霞光的破綻中鑽了進來。

再看澄黃旗幟時,諸般辟邪珠玉都或多或少被染上了血色。

腥氣翻滾,像條血色妖龍張牙舞爪地朝三人抓來。

一抹白光霹靂般閃過,徹骨的奇寒帶著辟邪的雷霆電光,吞噬了侵入的血煞之氣,擊碎了血網,劃破了綢緞般飄揚的血柱。

冰魂雪魄,坎震之英!

柳霜綾祭出寶劍懸空立在香肩旁,一劍奏功,卻也耗費她大量真元,借著血陣散亂,忙四下尋找陣眼。

血影在空中一震,掉下丈餘許,血色花朵的法陣也發出淒厲的鬼哭之聲,斷裂的血柱在空中亂晃,像被大風吹亂了的綢帶,素素立感身上壓力一輕。

“柳家的小丫頭?

本尊自在此修行,與你們何干?

也罷,也罷,原只想受些愚民的供奉,不願招惹是非。

你們既送上門來,正好拿了做爐鼎!”

片刻間血影穩住身形,斷裂的血柱正互相尋找著重新接駁。

法陣內狂風大作,淒聲厲厲,血影腳下的骷髏雲空洞洞的眼窩齊向柳霜綾看來。

柳霜綾心中疑惑始終不減,被這可怖的骷髏雲一看警兆大起。

小小的骷髏頭無牙的嘴張開,露出黑洞洞若深淵般的咽喉。

“不好,快躲開!”

素素擎著澄黃大旗飛身而起,就見柳霜綾高舉右臂,皓腕上的冰珠串閃出一座虹橋架在頭頂,輕飄飄地飛出澄黃大旗的霞光範圍,朝血影沖去。

素素見狀咬了咬牙,舉著寶旗,翻手拿出只紫金寶鏡,朝著空中被血色迷蒙了的明月劈面一晃。

虹橋閃耀著七色毫光,明月被寶鏡一照,法陣中的月光登時亮了幾分,射入冰珠串之後虹橋毫光更盛,法陣裏血煞翻滾不能入。

柳霜綾嬌叱一聲,寶劍頃刻間覆上一層冰晶,冰晶之外電光繚繞,柳霜綾握住劍柄,朝著血影遙遙一指。

劍光輝煌冰冷若冬日射在冰面上的寒陽,直朝骷髏雲射去。

那群骷髏雲發出厲吼,奶聲奶氣,聽上去讓人毛骨悚然,詭異之極。

深淵般的咽喉吐出黑氣滾滾,空洞洞的眼窩裏又射出兩道玄黃之氣!

柳霜綾見狀大驚失色,那玄黃之氣至真至純,帶著沛然莫禦的威勢,如蒼天垂落般壓下。

女郎心念一動,劍光不理黑氣,直朝玄黃之氣射去。

兩氣相交,劍氣一觸即潰,玄黃之氣略一阻滯又鋪天蓋地地壓下。

柳霜綾手掐法訣,身後一道虛影升起,虛影容貌身材與柳霜綾相同,只是大了一倍,身著仙衣,腦後仙帶飄飄。

虛影衣袖一招,袖中劍光繽紛如雨,終於將玄黃之氣擊得朝天飛去!

轉瞬之間,黑氣已襲到柳霜綾身前,女郎傾盡全力擊退玄黃之氣,再無力抵禦。

素素始終在後觀望,援手不及。

電光石火的刹那,一道金芒閃在柳霜綾身前,雙掌一舉,金光如初生之日炸起,無可逼視。

血影與素素偏頭拂袖一擋之間,齊開陽擊開黑氣,亦被震得遠遠飛去。

玄黃之氣匯進血柱,黑氣沉下地面。

血柱像飽飲鮮血,一根根粗如巨木,地面上黑紅的血水翻騰,竟成一片血海。

齊開陽在空中連翻幾個筋斗找不到落足點,正自焦急,一只玉手伸來與他相握,將他拉了過去。

柳霜綾踩在蓮瓣之上,嬌喘籲籲,身後的法相光華黯淡了許多,若隱若現。

蓮瓣在血海翻騰中如一葉小舟,只片刻間,潔白的花瓣與粉嫩的花尖就現出暗紅的鏽斑,竟是被血煞穢氣汙了。

素素取了顆寶珠安放在旗杆尖端,那寶珠華光大放,她又搖動寶鏡,月光似被吸引著朝寶珠射來籠罩大旗,旗面上諸般辟邪寶玉明亮如星,血煞威壓一時半刻下不來。

她見了齊開陽的掌中金光,臉上一閃而沒喜出望外之色,又覺不好定論,驚疑不定地看著齊開陽。

三人中齊開陽的修為明明要低得多,居然空手迎擊連法寶都抵禦不得的血煞之氣,著實讓人動容。

正巧齊開陽道:

“沒事吧?

把法寶禁制放給我。”

柳霜綾想也不想依言而行,齊開陽足尖在蓮瓣上點了點,那蓮瓣被金光包裹,頓時鏽斑盡去,腳下血海翻騰,再侵不得蓮瓣。

“沒事,邪魔沒比我好多少。

素素姑娘手段很多嘛,每一件都是上上之品。”

柳霜綾看著大旗與鏡子,橫了素素一眼,那血影深不可測,自己一人難以抵敵,催促素素道:

“還不召法相?

等著都死在這裏麼?”

“不到時候,再等等。”

素素與柳霜綾修為相仿,當然也能召出法相,卻銀牙咬得咯咯作響,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血影看著三人各祭異寶,尤其是蓮瓣上閃爍的金光,血目飄忽著驚疑不定,一時並不追擊。

“呵,還要等?”

柳霜綾盤坐著調理真元,冷冷望向素素,道:

“非要我說破你麼?”

素素口氣一軟,伸出三指對著明月道:

“我絕無害你們之意,我有我的苦衷,明月在上,可鑒我言。”

“你不害,和袖手旁觀並不相干。”

柳霜綾低聲道:

“你昨夜明明與這邪魔交過手,知道厲害,不但不去找救兵,非得逼到萬不得已才趁我們的風,說明你心中有鬼,此行不敢被外人知曉。

我們恰巧撞上,你是進退兩難,才迫不得已與我們聯手。

到了現在,連法相都不敢召,說明你怕我識破你的真面目。

還處處留手,只有一個原因,你覬覦這邪魔身上的異寶,志在必得!”

素素面如寒霜,看不出一絲變化,只道:

“我不會害你們。”

“若不是見了這股先天之炁,知道你究竟想要什麼,我連你這一句都不會信。”

柳霜綾調息完畢站起身來。

“先天之炁?”

齊開陽低聲驚呼,那股玄黃至真至純,但他萬萬想不到竟然是先天之炁。

“邪魔騙取嬰孩,普通嬰孩能有多大用處?

長得多少修為?

貪圖的不就是母胎中裏帶來的先天之炁。”

柳霜綾洞若燭火,將一切豁然貫通,道:

“他偷偷摸摸,只敢找荒僻的凡人村落下手。

安村再被吸得兩三年的血,他就得挪地方,否則被高人拿住,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還好他煉製不久尚能應付,若叫他再作亂個百年,我們在劫難逃。”

“可是……可是凡人母胎中的先天之炁聊勝於無,煉製時輕易就被燒成虛無,就憑《三十六水雷丹法》想提出先天之炁,這邪魔手段雖高,可沒有這等通天徹地的本領。”

先天之炁出於天地始分之時,至真至純,於修行人而言可謂夢寐以求。

以先天之炁煉出的法寶,都是佛宗道祖才可擁有。

若以之修煉,更可突破玄關,參悟天機妙境。

像這座血陣,注入先天之炁後立刻威力大增。

有些奇才修煉起來讓人難望項背,就是在母胎中汲取陰陽輪回裏的先天之炁凝練根骨,如天生地養。

齊開陽面目凝重,他原本存了戰勝邪魔的想法,若邪魔掌控先天之炁,他著實提不起太大信心。

“那就多半是這邪魔有什麼機緣,要麼是肉芝仙,要麼是參雪蓮,還是什麼何首精。

喏……”

柳霜綾朝素素撇了撇嘴,道:

“問她最清楚,都是她此行的目的。”

這些靈木仙草稀奇罕見,本身修煉極難,常常剛冒出土就給挖了去煉丹入藥,要麼就給飛禽走獸吃了個乾淨。

熬上數千年,能避過這些災禍本就寥寥無幾,恰能長在日月精華之地,稍開靈智知道修行的又是萬中無一。

時至今日,就是修士中執掌牛耳的東南西北四天池,或是無欲仙宮,劍湖宗,大莊嚴寺,賢愚寺,或是春秋教,爾雅教這些聖地,也從沒聽說過有這些仙草。

這類仙草若要成精,都需先天之炁催動,天生就對先天之炁極其敏感,成精之後亦善吞食先天之炁。

有這些成精仙草為引,自可吸出先天之炁,再行提煉就簡單的多。

凡人母胎中的先天之炁再少,久而久之也可積少成多。

“殺了他,不就是我們的機緣了?”

素素鳳目一轉,向少年道:

“齊開陽,你修的是什麼功法?”

“不知道。

嘖,別看我,真不知道。”

齊開陽皺了皺眉,道:

“總之能克制這邪魔。”

“好!

今夜若成功,先天之炁我得一半,若有仙草全歸你們,但每年提煉的先天之炁要分我兩成!”

素素全無遲疑,斷然道:

“你們也不用怕我獨吞,只消將消息放出去,天下之大,我無立錐之地!”

“大體是這麼個道理,但你要是把消息放出去,我們不是一樣?”

柳霜綾難以放下戒心,一時舉棋不定。

“反正都見了這些不容於天地之物,誰也跑不了干係,等殺了這邪魔再商量不遲。

你們對付先天之炁,血海交給我!”

齊開陽猛提真元,渾身金氣氤氳彌漫,直如金甲天神一般。

翻騰在蓮瓣之下的血海浪濤般濺起,碰觸到金氣,頓時被蒸做虛無。

他聲雖輕,卻如龍吟低回,道:

“我要先為安村的村民討個公道!”

素素這一下看得真切,心中再無猶疑,失聲驚呼道:

“八九玄功?

果然是八九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