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開陽與柳霜綾不敢再看下去,見這些鄉民都已喝得酒意上頭正對著相舞的男女大聲歡呼,便起身悄悄離去。
“你看見沒有,那些有身孕的女子都在大口地喝酒。”
柳霜綾心如小鹿亂撞,急忙尋了個話題,身後熱情又放蕩的歡呼與笑聲惹人心煩氣躁,女郎不願久呆,遂順著山道走去。
“我聽說凡人女子懷有身孕時若是喝酒極易小產?
這就是咄咄怪事。”
齊開陽掰著手指頭,道:
“難道大山部族裏的女子身體強健,不懼這些?”
“不知道呀,我看……”
“柳霜綾!”
兩人正竊竊私語,身後忽然一聲女子嬌音,柳霜綾被叫破名字,豁然回身,見那女修正立在星光之下,冷冷地看著兩人。
“你認得我?”
“冰魂雪魄,坎震之英。
就算你藏了面貌,柳家除了柳霜綾以外再沒個像樣的,你不是誰是?”
方才不過借在溪邊幫忙之機隨手試了試就被叫破功法,柳霜綾暗暗詫異,倒佩服這女修見識廣博。
當下雖驚不亂,嫣然一笑,道:
“你找我有事?”
“你若不是柳霜綾,現下已經死了!”
女修指了指齊開陽,道:
“他是誰?”
“姐姐好像見多識廣嘛,我叫齊開陽,姐姐聽說過沒有?”
齊開陽見大家素不相識,這女修就一副頤氣指使,咄咄逼人的模樣,心下十分不耐,忍不住譏諷道。
那女修不置可否,向柳霜綾問道:
“你們來這裏做什麼?”
“遊山玩水,信步至此,既蒙山民相邀,就往安村一行,怎麼啦?”
“你說我信不信?”
“那是你的事,與我何干?”
“相干。”
女修踱步上前,面色倒是一緩,道:
“柳霜綾,你名聲不錯,良言奉勸你一句,前方或有血光之災,你自恃修為高也難抵敵,還是莫要沾染為好。”
“哦?”
柳霜綾媚目一眯,道:
“這就是你說的相干?
原本倒沒想過,經你這一說,我偏要去看看。”
“世上良善已不多,何苦枉送性命。”
女修拂了拂衣袖,翩然轉身,道:
“良言難勸該死鬼。”
“姐姐留步,既言有血光之災,姐姐想必知道些內情,可否提點一二?
我們也好小心些。”
柳霜綾提步跟在她身後,道:
“更免得誤了姐姐的事。”
“你們要去便去,老老實實在村落裏呆著,莫要亂管閒事。”
女修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道:
“言盡於此,還望自重。”
柳霜綾看著女修離去的背影驟然消失在黑夜裏,道:
“這人的身份不一般。
你看她舉手投足,剛才拂袖那一下,貴氣逼人,都是平日裏習慣了一時半會改不過來。
不過,好像對我們沒什麼惡意。”
“居高臨下,讓人討厭。”
齊開陽翻了翻白眼,對那女修甚是敵視,好像唯恐她又搶了自己的“生意”,讓自己無法交差。
一時生氣,拔腿就想返回鄉民的營地找女修說道清楚,忽又想起剛才熱烈的舞蹈,實在不方便回去。
柳霜綾也沒有回去的意思。
這些鄉民性情直接,求偶之後情投意合,大體不管不顧就要做些羞事,柳霜綾一人呆在旁邊都覺渾身不自在……
何況還和一個認識不多日的男子一起。
兩人所想相同,黑夜如墨,孤男寡女,心中都覺不妥。
在齊開陽少年心中,明知柳霜綾早已許配人家,但相處數日,驟然要分離卻覺頗為不舍。
而柳霜綾更覺自己莫名其妙,原本一時好奇心起,走到此時此刻,不僅鬼使神差地就為他千般考慮,譬如自己主動就跑去探聽消息。
今日之前。
兩人說的話屈指可數,連他的來歷師承都不清楚,更遑論他的生性如何,卻同樣有不舍之意。
難道就因為這個少年的長相?
柳霜綾悄悄看了齊開陽一眼,見這少年國字臉龐,雙眉如劍,薄薄的雙唇讓他看起來不僅英俊,還帶著堅毅果敢。
雖年齡尚幼還沒完全張開,已極具陽剛之氣,愛笑的性子又讓他極易讓人親近。
可光憑一個相貌又全然說不通,修士中的年輕俊秀她見過許多,就連近年來名聲大噪的四公子都有許多往來。
但無一人和這籍籍無名,修為不高的齊開陽一樣,讓她不由自主地像在泥潭中陷落。
自己眼下的作為,都可說有違婦道。
柳霜綾銀牙顫了顫,她雖極不喜被人叫做馮夫人,但為了洛城柳氏仍不得不低頭,她的的確確是馮夫人。
她自幼知書達理,十五歲定親之時也下定決心,從此成馮氏的賢內助。
可歎蒼天弄人,將要嫁作的他冷眼相待,就因為一個可笑的緣由……一腔好心好意,平白地受人羞辱,柳霜綾心中氣苦,暗道:有了夫家又怎地?
我偏要任性一回,偏要和他走這一段路。
“柳仙子?
柳仙子?”
剛剛想到這裏,少年的呼聲將她從惱怒的回憶中喚醒過來。
齊開陽見她面含冰霜,不懂她心中所思,想了想難以猜透,只道:
“前路恐不太平,感謝柳仙子助拳,我師命在身,柳仙子不必犯險。
改日江湖再會……”
“關你什麼事了?
這些鄉民淳樸善良,我自喜歡呆在這裏,若有什麼妖邪作亂也當為他們除去。”
柳霜綾餘怨不息,但看少年清澈的雙目,恍然大悟他是不願自己入險境,心中登時升起暖意,音調轉柔道:
“待此間事了,我還要隨你往師門一行,嘗一嘗你家大姐烹製的菜肴,你可莫要想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