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你的計劃終歸只能是計劃
楚御眼神一凝,迅速起身,透過鐵欄望向那具倒在地上的屍體——
屍體浮腫發紫,嘴脣烏黑,四肢無力癱軟。
若是旁人看見,只會以爲是暴病身亡,或如衆人所言——瘟疫發作。
但他是法醫。
穿越前,他手下解剖過一百六十七具屍體,死法百態,他只需一眼,便能斷出——
這不是病死,是殺人。
「中毒。」他低聲開口。
牢頭一頓,轉頭盯住他:「你說什麼?」
楚御拖着沉重的腳鐐走到鐵欄前,語氣平靜,卻透着逼人的壓迫感:
「不是瘟病,而是灌毒。」
「眼瞼下淤紅,頸動脈收縮,耳後隱有針痕灼斑——這是先針麻,再灌藥,死法極狠。」
「若再遲兩個時辰,屍體腐脹,毒素擴散,線索盡毀,到時候——真兇就能脫身。」
牢頭冷笑:「你一個死囚,也敢信口雌黃?」
楚御淡淡道:「不信,我願驗屍。若錯,五十軍棍,甘受不辭;若對……」
他掃了一圈,目光如刀鋒掠過在場衆人。
「就讓真兇,跪下來認罪。」
空氣冷了半分。
牢頭盯了他半晌,忽然一揮手:
「開牢門,讓他出來。」
楚御蹲下身,翻開屍體眼瞼,指腹壓在頸動脈,再輕輕劃開耳後皮膚——果然,一道細小的針痕浮現,周圍泛起暗綠。
他又扒開屍口一顆牙齒,指甲輕彈,只聽「啪」地一聲脆響,一顆油光發亮的紙團從齒縫中滾了出來。
展開,是殘毒浸透的藥紙。
「紙藏破膽散,藏於齒後,咬破而亡。劇毒攻心,不出一刻,五臟焚毀,毛孔出血。」
他抬頭,冷冷一笑。
獄卒臉色驟變,轉身就想逃。
牢頭一腳踹翻他,怒喝:「站住!」
啪——!
沉重的刀鞘抽在他後背,鮮血迸濺。
「是誰讓你動手的?!」
獄卒跪地哆嗦,嘴脣發抖,片刻才顫聲擠出一句:
「是……是鎮撫司的劉都使……他說,那人……知道太多,不能讓他活着出牢口……」
「狗東西。」
牢頭臉色鐵青,又是一腳將他踹倒,轉頭望向楚御,眼神已變得沉沉複雜:
「你,到底是什麼人?」
楚御緩緩起身,拂過屍體耳後那抹毒痕,語氣淡如死水:
「仵作,祖上三代皆驗屍。」
「死人不會說話,但我能讓他開口。」
牢頭喉結滾動,沉默許久,才低聲開口:
「楚御——從今日起,你這牢裡的飯……我給你換熱的。」
楚御眸中微閃,未答,只默默轉身,退回牢中黑暗。
……
夜色沉沉,天牢內鼠影穿梭,滴水聲仿佛無聲的倒計時。
楚御靠坐在牆角,牢頭遞來的「熱飯」早已冷透,沒人動一口。
他的眼睛閉着,腦海卻在飛速運轉。
剛才那個暴斃之人,屍體狀態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
那具徹底改變楚家命運的女屍。
三個月前,汀州城王府後宅,驚現一具吊死的婢女。
死者名喚紅蕖,年方十七,身份是王府庶子王瀟身邊的貼身婢女。
案發時,府中給出的結論是——「紅蕖因失貞惶恐,自縊而死」。
而驗屍人,正是楚御的父親——楚彥山。
也是從那天起,一切都變了。
楚御蜷縮在牆角,手指緩緩在地上划動,劃出一筆一划,都是過往記憶裏那具女屍的細節。
舌骨未斷,喉結無凹陷,指甲縫有抓痕,雙腿間撕裂,後穴灌殘,最深處藏着一枚王府私印。
那是一場錯案。
不——那是一場謀殺!
殺的不是那個婢女,而是他們楚家!
「爹……」
楚御喉嚨一哽,心底深處那道舊傷,連着全身神經抽痛起來。
父親楚彥山,三代仵作,秉正爲人,驗屍從不徇私。
他當時只說了一句:
「此女並非自縊,屍中之物……不能上呈。」
第二日夜裡,父親便被發現暴斃在衙門迴廊,面色烏黑,七竅流血,屍體被鎮撫司直接收走,連他都未能驗得一回。
官府給出的死因是:夜飲過度,血氣逆竄,急疾而亡。
第三天,楚宅大門被破,錦衣緹騎如狼入屋,兄長楚重山拔刀欲擋,當場被一掌震斷胸骨,拷在祠堂石柱下,活活杖殺三十棍。
棍棍見血,棒棒斷骨。
他死前眼睛睜得大大的,血水從牙縫裡流出,卻硬生生一句不喊,因爲他娘、他妻、他兒,全都跪在堂下!
「重山哥——」
楚御指節發白,額角暴起青筋。
他到現在都記得,那日風聲獵獵,嫂子秦氏抱着襁褓中的嬰孩哭得斷腸,母親柳氏昏倒在地,妹妹被拖得衣衫不整,裙擺上沾滿血泥。
他想衝出去。
但被鎮撫司一腳踹翻,膝蓋骨幾乎碎裂,直接拖進了囚車。
那一夜,大火燒了楚府的祠堂,一家十七口,除了他、母親、妹妹、嫂子,其餘盡數死獄、死杖、死刑……
他清楚,那不是清理異議者,那是要楚家血脈斷根!
「你們怕我楚家留種,就全家一鍋殺盡;」
「可惜了……」
楚御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冰。
「你的計劃終歸只能是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