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州府衙。
柳青塵和程悠拖著沉重的鐐銬被帶進大堂。
堂上知府大人頭戴烏紗帽,身披雲雁團領衫,端坐高堂,目光如炬。
“堂下可是柳青塵,程悠?”
見二人齊聲應答後,知府大人慢條斯理,語調沉穩,娓娓道來,
“柳青塵,你屠戮金元號商船老少七十餘人,劫掠珍寶無數;又夥同陰陽宗罪犯程悠,滅李家莊滿門,殺主僕五十餘人,姦淫民女十餘人;繼而投毒天寧寺,致數百人中毒,打傷僧尼香客數十人。”
言畢,知府目光凌厲看向二人,啪地一聲,又是一聲驚堂木響起。
“二人可知罪!”
“大人,小民冤枉啊!”他不戴程悠開口,便大聲叫屈起來。
話音未落,差役已將一柄佩劍呈上,又有李家莊倖存的家丁與天寧寺僧人出堂指證,言之鑿鑿。
“哼,人證物證俱在,還在此抵賴,來人,給二人每人四十大板!”知府威嚴如山。
柳青塵想不明白為啥那盧大人突然就變臉翻書,帶到這府衙。明明自己和程悠是冤枉的,難道是為了屈打成招快速結案領賞錢?
但他發現那盧婉琳對自己的好感明明是從5點上升到了15點,如果想至自己於死地,好感應該下降才對。
哎,這等罪孽肯定是要砍頭的,我一個穿越來的,死了就死了,不能連累了這美人程悠。
“大人!我認罪!都是我一人所為,這陰陽宗女子是刺殺我失敗後被我脅迫的,作案與她無關。要殺要剮罪責在我一人!”
這時候披頭散髮的程悠猛然轉頭看向他,在她眼裡,這信口調戲她的少年跟那登徒子沒啥區別,只是想覬覦自己的身體。
雖然自己內心喜歡他,但真要託付給這種人,被玩膩之後提褲子走人不值當。
她的眼裡瞬間湧出了淚花,於是向著知府大人哽咽道,“大人,小女子是……”
程悠沒說完,便被柳青塵高聲求饒打斷了,“大人,我認罪伏誅,求求青天大老爺放過與此案無關之人……”
知府看了看兩人,“程悠,無罪釋放;罪民柳青塵,打八十大板,收押監牢,罪大惡極,三日後問斬!”
緊接著是程悠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但她被捕快架了出去。
捕快歸還程悠個人物品後,把戀戀不捨的美婦轟出了衙門。
她眼神呆滯,行走江湖十餘年,結果他人性命無數,也陷入過無數危機,但沒有人願意為她死。
這個看著吊兒郎當的少年,為自己扛下罪責的那一剎那,比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更英俊,更偉光正。
回首往事,江湖孤身,風刀霜劍。
她與這少年不過相識四五日,卻似共度了一生。程悠淚水迷糊了雙眼,悵然若失,踽踽獨行,漸行漸遠。
……
大昶都城,燕京永安宮。
錦衣衛都督龔行健和長樂皇帝正在一處涼亭對弈,四周戒備森嚴。
長樂帝剛即位四年,其實大家都知道他得位不正,天武皇帝傳位於太子後,太子早逝。
皇三代德文帝一言不合開始削藩,削到鎮北王皇叔秦泰這裡出了亂子。
秦泰打著清君側的旗號,統領那隻認鎮北王的十萬精銳鐵騎,經過淮水一戰,大破朝廷軍30萬,便直達金陵城下。
剛即位兩年的德文帝被迫出逃,或雲遁往南洋,或言東渡扶桑,甚有傳聞遠赴歐羅巴。
也有江湖傳言,德文帝的出逃,得到過不少正派武林人士的幫助。
長樂帝秦泰得到皇位後,自然免不了一番腥風血雨,多少人頭落地,多少忠臣遭殃,甚至製造出了可能要遺臭萬年的“誅十族”、“瓜蔓抄”事件。
龔行健,本來是秦泰作為鎮北王時期一名騎兵先鋒統領,到了那金陵城後,接管錦衣衛都督一職,沒少充當長樂帝的劊子手。
錦衣衛本來不怎麼好的江湖口碑,自此更是一落千丈,人人厭棄。
更為可笑的是,錦衣衛的衙門,在長樂帝遷都燕京後,還偏偏叫那正氣閣。
死在正氣閣的死士,這些年每年都有數十位,就是為了誅殺掉那雙手佔了無數人鮮血的錦衣衛頭子龔行健。
此時,這位長樂帝執黑落子後,緩緩開口道,“金元號慘案結案了嗎?”
“陛下,此事錯綜複雜,主要是武林中人士覬覦那南洋秘寶蛇王鼎引起。屠戮商船的疑犯大體出在唐門和青城山。”
“但我聽說案犯已經緝拿歸案,已在瓊州城菜市口斬首示眾了?”
這位都督聞言立馬跪倒在地,“陛下聖明,請陛下治我欺君之罪!”
“愛卿請起,當初你力排眾議,不顧世人的罵名和悱惻,扶我上位,髒活都你幹了。”長樂帝溫厚一笑,“我又怎麼會因為這點事情遷怒於你。”
“謝陛下!因為這個案子極其複雜,”
龔行健坐回石凳,重新落子,一邊說道,“我們想掩人耳目,就選擇快速結案,看那疑犯接下來有什麼動作。”
“愛卿一步好棋!”長樂帝看著都督一下拿掉自己數顆黑棋,沉吟道。
“陛下過譽了。好棋還得看聖上!”
這棋局乍看是都督小贏,實則幾招下來,長樂帝便佔盡了優勢。高品質的放水,就是領導察覺不出破綻。
“哈哈哈哈哈,我還聽說最近那個疑犯的畫像在坊間傳聞甚廣,甚至連今朝當紅畫師沈寅,都自愧不如啊。”
長樂帝一陣大笑,表示對這幅畫很感興趣。
“陛下若是感興趣,我今天就帶來了,我們確實是靠這幅畫快速鎖定了疑犯。”
龔行健是個武夫,除了棋藝書法精湛,其他一概不通。但早晨聽葉公公說起皇帝對那通緝犯的畫像頗有興致,便叫手下拓印了一副放在身上。
長樂帝見那畫卷慢慢攤開,畫中男子身穿圓領衫,頭戴網巾,五官清晰可見,明暗層次有序,栩栩如生。
“天才!”長樂帝由衷地讚歎,“從未見過如此技法!聞所未聞!”
“卑職雖不懂畫,但第一時間看得也是直呼內行,這簡直是把人復刻了出來。古今哪有這等技術。”龔行健附和道。
“這是用什麼畫的,看著不像水墨!”長樂帝仔細端詳著,嘖嘖稱奇。
“據下屬透露,此人在大牢中用木炭所作。”
“木炭!木炭還有這等用法,奇人啊!”長樂帝猛然醒悟一般,“你剛說什麼,大牢?這等才俊犯了什麼事,朕要特赦他。”
龔行健一副極其尷尬的模樣,“陛下,有點晚了……”
“龔愛卿這是何意?”長樂帝從他的表情中隱隱感覺不妙。
“他在瓊州城菜市口被斬首了--”
長樂帝突然扔了手中畫像,彷彿在找什麼趁手的工具,沒找到又把那畫撿起來,捲成紙筒,照著那都督的狗頭就是一頓抽。
“放肆,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