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一個晚上,夜色籠罩著這個城市,繁華的中京市一如往常,天上沒月亮,可滿地都是霓虹。
只有那麼幾條巷子裡,路燈年久失修,泛著昏黃的光,像隨時都要熄滅的蠟燭。
這裡是中京市的類似貧民窟一樣的區域,聚居的人來自五湖四海。
這裡的人有為自己夢想拼搏的大學生,
有等待電影角色的不知名演員,
也有等待明天招小工的中年男人。
空氣裡混著酒味和垃圾堆的酸臭,風一吹,捲起地上的菸頭和碎紙,沙沙作響。
馬天翊那天晚上沒回家,他騎著他那輛川崎H2在大街上炸街,激烈轟鳴的發動機聲,不知道被人問候了多少次家人。
他不知道怎麼就來到了這個片區。
母親那次抽打併沒有擊穿他的靈魂,只不過受了點皮肉之苦。
他在一個巷子前停下車熄了火抽著煙,菸頭紅得刺眼,吐出的煙霧在夜色裡散開,像條蛇扭來扭去。
這個時候,巷子深處傳來幾聲罵罵咧咧的醉話,夾著女人的尖叫,斷斷續續。
馬天翊皺了皺眉,扔下菸頭,踩滅了火星,慢慢走過去。
他拐進巷子,看到一堆人影晃動,三個醉漢圍著個女人,嘴裡吐著酒氣,髒話一句接一句。
女人被推倒在地,衣服撕得稀爛,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肉,她抱著頭哭喊,聲音沙啞得像是破了嗓子。
馬天翊眯著眼看過去,那張臉在昏光下模糊,可他還是認出來了——苗倩,那個被他糟蹋過的女老師。
苗倩狼狽得不成人形,身上都是灰塵和泥土,頭髮凌亂地蓋在臉上和肩上。
她被圍在牆角,裙子被拉下去露出了她那性感的蜜桃臀,腿上被醉掐得青紫成塊。
三個醉漢圍著她笑,一個抓著她胳膊往地上按,一個解褲子,嘴裡罵著:“賤貨,裝什麼正經,老子乾死你!”
另一個醉漢提著酒瓶,晃晃悠悠地往她屁股上砸,瓶子沒碎,可她疼得尖叫一聲,捂著頭縮成一團。
馬天翊站在巷口看著,腳像是釘在地上,眼皮跳了跳,心裡湧上一股說不清的東西,像愧疚,又像噁心。
他想起那天教室裡的場景,她哭著喊救命,後來又哼著迎合他,那股子怪味又翻上來,堵得他胸口發悶。
醉漢沒停手,一個抓著苗倩的頭髮往後拽,另一個踢她肚子,她疼得蜷成一團,嘴裡喊著:
“放開我,求你們……”
可那幾個醉漢笑得更狂,酒氣噴得滿巷子都是。
馬天翊咬了咬牙,手伸進兜裡攥緊刀,腦子裡亂成一團。
他想走,可腿不聽使喚,他罵自己:“操,關我屁事。”
可他還是動了,像是被什麼推了一把,衝過去怒吼了一聲:“滾開!”
但他的話在這個片區不太好使,大家來自五湖四海,沒人把你當回事。
哪怕中京市最有權勢的富二代們,也對這個地方避之不及,因為在這裡耍狠說不定哪天真被捅死了。
醉漢回頭看他,一個滿臉胡茬的胖子罵道:“哪來的小崽子,找死?”
馬天翊沒廢話,衝上去一拳砸在那胖子臉上,砸得胖子鼻血噴出來,疼得嗷嗷叫。
另一個醉漢提著酒瓶衝過來,馬天翊側身躲開,一腳踹在他膝蓋上,那傢伙腿一軟跪在地上,嘴裡罵著:“操你媽!”
第三個醉漢撲上來,手裡攥著塊磚頭,照著馬天翊腦袋就砸。
他沒完全躲開,磚頭拍在他肩膀上,疼得他咬牙吸氣,反手抓著那傢伙的頭髮往牆上猛的一撞,牆皮都掉了。
巷子裡亂成一團,馬天翊跟瘋了似的,拳頭雨點一樣砸下去,打得醉漢滿臉血,嘴裡牙都掉了兩顆。
那胖子爬起來,抄起個酒瓶,照著馬天翊後腦勺狠狠砸下去。
馬天翊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一花,血順著額頭淌下來,有點溫熱。
他晃了晃,抽著褲兜裡的摺疊刀,打開後轉身一刀就劃在胖子下巴上,那胖子捂著脖子仰面倒地。
可自己也站不穩了,腿一軟跪在地上。
那另外兩個醉漢見他動了刀子,酒醒了一半,馬上拖著胖子,罵了幾句髒話,踉踉蹌蹌跑了,巷子裡只剩一片狼藉。
苗倩縮在牆角,抱著胳膊抖得篩糠一樣,眼淚混著泥糊在臉上,嘴裡喘著氣,看不清是哭還是怕。
馬天翊半跪在地上,頭疼欲裂,勉強支持著抬起頭看了趙倩一眼,喘著粗氣問了一句:
“你沒事吧?”
苗倩愣住了,抬頭看他,沒說話,只是抖著點頭,嘴角抽了抽。
馬天翊想站起來,可腦子一陣暈,兩眼一翻就倒在地上,血淌了一灘,染紅了地上的碎玻璃。
他昏過去前,腦子裡閃過趙倩那天在教室裡的臉,又哭又喘的樣子,還有馬勤的照片,那張笑臉像是隔著霧看不清。
還想起了母親對他憤怒又無奈的表情。
他低聲嘀咕了句:“爸,我……”話沒說完,人就沒了動靜。
馬天翊醒來時,眼睛睜開一條縫,刺眼的白光扎得他趕緊又閉上。
耳邊是監護儀滴滴答答的單調響聲。
他躺在一張窄床上,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額頭裹著紗布。
他動了動胳膊,想坐起來,可手一撐就疼得吸氣,低頭睜眼一看,手背上插著針,透明的液體順著管子滴進他身體。
病房門打開,他看到了她媽媽——她站在病房門口,背後是透過窗簾灑進來的淡淡光線,宛如一道溫柔的晨曦。
她穿著一襲簡單卻精緻的米色連衣裙,柔軟的布料勾勒出她玲瓏有致又纖細苗條的身形。
裙襬微微飄動,彷彿是清風拂過水麵的波紋,輕盈而柔和。
她的長髮披散在肩上,髮尾微卷,隨意卻又不失優雅。
清秀的面容在柔和的燈光下更顯得嬌嫩,彷彿天使的容顏,她那雙大眼睛如同湖水般清澈明亮,閃爍著關切與愛憐。
她站在那裡,眉眼溫柔,微笑著,不急不躁,眼中帶著一絲焦慮,卻又充滿著堅定的安慰。
在這一瞬間,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她,母親的這溫暖的眼神一直以來是讓他安心的存在。
她“小翊,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她的聲音清晰且溫柔,如同微風拂過,帶著淡淡的甜意與暖意,讓人感到從內而外的寧靜和安慰。
馬天翊微微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喉音沙啞。
她看著他,輕輕一笑,柔聲道:“不用說話,慢慢恢復就好。”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溫暖的觸感傳遞到他的心底,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歸於平靜。
那一刻,病房的寒冷與孤寂似乎都消散了,只有母親,那個在他生命中最溫暖的人,站在他的身邊,帶給他最深的安慰與力量。
那天巷子裡的動靜太大,醉漢跑出去沒多久就被路人報警抓了,那胖子還好只是下巴被劃傷,沒傷到要害。
醫院的救護車來得快,把馬天翊和那胖子醉鬼抬走,苗倩也跟著一塊去了警局,抖著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警察一查,那三個醉漢是外省流竄來的通緝犯,身上揹著好幾條搶劫和傷人的案子,其中一個還涉了命案。
這下事情大了,警局連夜審問,報紙第二天就登了頭條,說中京市破獲通緝犯團伙,抓捕現場還有個少年英雄。
馬天翊的事一下傳得沸沸揚揚,醫院裡來了不少人,警察、記者,還有學校的老師,都擠在病房外探頭探腦。
公安局先來的,徐晚成也在裡面,他這個時候已經是區公安局的副局長了,帶了水果籃,進門就對任芊芊敬禮說:
“任總,小翊幹了件大事,馬局長在天有靈也得高興。”
任芊芊擠出個笑,眼淚卻掉下來,忙低頭擦了擦。
徐局長轉向馬天翊,拍拍他肩膀,說:“小子,見義勇為,了不起。”
馬天翊低著頭,沒說話,他腦子裡亂糟糟的,想起巷子裡那幾個醉漢的嘴臉,又想起苗倩滿身泥的樣子。
第二天,市裡來了領導,穿西裝打領帶,帶著一堆人進病房,攝像機咔嚓咔嚓地拍。
父親的老上司,魏國強魏廳長也來了,老魏握著馬天翊的手,笑得滿臉褶子,說:
“小子,你算是沒把你爸的臉丟光,也是虎父無犬子吧,這回給我們公安系統長臉了。”
說完遞上一張證書,白紙紅字,寫著“見義勇為先進個人”,旁邊還塞了個信封,裡面裝著五千塊獎金。
馬天翊接過來,愣愣地看著那幾個字,手抖了抖,低聲說了句:“謝謝魏爺爺。”
老魏點點頭,其他領導又說了幾句場面話,拍完照就走了,留下滿屋子閃光燈的餘味。
下一波進來的是他學校的代表,校長親自帶著班主任,提著牛奶和水果,進門就誇:
“小翊,你這回給學校爭光了。”
班主任林老師站在旁邊,一個月前她還為馬天翊的事頭疼得要死。
馬天翊看著他們,又瞅了瞅證書。
他腦子裡閃過以前欺負女生、糟蹋苗倩的畫面,可現在這張金燦燦的證書彷彿在抽他的臉。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不配這些榮譽,但是好在為時未晚。
最後,病房內的氣氛漸漸安靜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已離開。病房門輕輕吱呀一聲,隨著門的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苗倩站在門口,她的眼神有些遊離,手中緊緊攥著一提精品果籃。
她站了很久,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邁開步伐走進病房。
走近時,她低下頭,聲音幾乎微不可聞:“謝謝你那天救我。”
馬天翊抬起沉重的眼皮,勉強看了一眼她,心頭猛地一緊。
他抿了抿嘴,聲音低沉而沙啞:“是我該說對不起。”
苗倩的身子猛然一顫,抬起頭,眼中的淚水幾乎沒有經過任何猶豫地滾落下來,順著她白皙的臉龐滑落,最終滴落在地上。
她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轉身就跑了出去,步伐匆忙,甚至帶著些許慌亂。
任芊芊想要追過去,但被馬天翊拉住了。他低聲開口,語氣堅定,卻帶著幾分無奈:“媽,讓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