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大人,師姐可以一邊當你的弟子,一邊貼身照顧你。”
靈蘿邁著急切的步伐從後面過來,試圖勸阻無塵。
“我意已決,”無塵搖了搖頭,“如果她還敢在我面前擺譜,那就逐走吧。”
過往他被門內風氣束縛過多,如今卻不想再顧及這些。
如果不是將夜月瓏視作弟子,擅自投入感情自我要求的話,對他這樣的元嬰真人來說,區區一個築基弟子,無論怎麼處理也只會惹兩句流言蜚語罷了。
少女心急如焚,竟拉住了無塵衣角再欲張口。
沒等靈蘿想到更好的理由,一旁身為話語主角的夜月瓏卻淡然接受了這個決定。
“弟子...遵命。”
她默默起身,撿起地上已經髒汙的道袍披回身上,任由體內被灌入的白濁液體一滴滴向下滴落。
面對這蠻橫的決定,她只是淡淡地應承,似乎根本不在意被革除弟子身份。
儘管靈蘿在一旁焦急跺腳,卻只能無奈地垂下手臂,不甘心地接受了。
幾日之後,夜月瓏的轉變震驚了兩人。
儘管只是口頭上的命令,這個曾經的大弟子似乎真的完全進入了“貼身女僕”這一新角色。
當無塵忙著在北峰安排築造堂建造新洞府時,她便在舊宅院收納整理其中的物品。
先是把絲綢道袍掛到水壺上,依靠熱氣撫平褶皺,再將每一件道袍、披風、鞋靴按顏色、質地、用途擺放到布袋裡,貼上除塵符保存。
院中其餘物什皆被重新整理,連無塵習慣的粗布座墊和簡陋茶案都被她保留下來,用細絲靈綢遮掩住老化之處,透出一份低調而雅緻的格調。
等到無塵回到院落,準備挑選些必用品帶走時,腳步頓了一瞬。
往日簡樸雜亂的院落此刻整潔得幾乎陌生。舊日散落的木屑、風吹落的枯葉都不見了蹤影,地面被掃得乾淨,連石縫裡也透著清水沖洗過的痕跡。
屋裡更是被收拾整飭,原本隨手丟放的道袍物什全都不見蹤影,只留幾隻整齊碼放的行囊,沿牆一字排開。
無塵看著時刻跟在自己身後,低頭等待著吩咐的夜月瓏,一時之間竟有些錯愕。
他不由得感嘆道:
“你知道我們馬上就要搬走了吧?”
自古搬家都是將屋內弄得亂糟糟的,哪有花費精力,反倒把舊屋整理得井井有條的呢?
夜月瓏垂眸不答,她明白,這只是無塵的評價,並不是真的在尋求答案答。
“院裡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原本還打算挑點必須的東西帶走,其餘物品再重新置辦,但如今看院內大包小包的行囊木箱,怕是連桌椅都塞進去了。
“奴婢擔心主人戀舊,便按原樣收好,以便之後還原。”
答覆完後,夜月瓏又主動問道:
“如果主人有什麼不需要的東西,奴婢馬上清理掉。”
主人...奴婢...
無塵心頭一滯,雖說讓夜月瓏當貼身侍女,確實是他自己的主意。
但其本意只是剝奪她的弟子身份,貶下的她名分地位,並不是真的想安排什麼內務讓她打理。
自幼便在沒有主奴之分的青雲山生活,無塵不由輕咳兩聲。
“不要叫我...”
剛出口,他就察覺到問題,如果不能叫他師尊,也不能叫他主人,那似乎也沒什麼適合夜月瓏用的稱呼了。
於是他改口道:
“不用自稱奴婢,你自稱月瓏吧。”
“月瓏遵主人命。”
夜月瓏玉首微抬,與他視線一觸,又迅速低下。
無塵挑了挑眉,雖然她的語氣並無不妥,但無塵還是感覺到了對抗感。
這傢伙!
看我剛才的樣子明顯知道我不適應這個稱呼,把我明說的自稱改了,又故意加入根本沒必要提起的主人二字。
看來她暗地裡也沒那麼服氣嘛。
還得想個好辦法治治她才行。
這次回院落,是因為監製完了築造堂在北峰的建築,回來搬遷的。
“既然都收拾好了,那就搬走吧。”
青雲山以修元為本,輕術法,重境界,弟子直到金丹期出師之後,才能自由地學習術法。
像搬遷這種事情,要麼讓這兩位弱女子螞蟻搬家般來回搬運,要麼就是無塵親自用御物術一次帶走。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響起。
剛剛走過來的靈蘿火急火燎地向她的別院衝去,嘴裡還喊著:
“師尊大人等等我!”
只見她上下齊手,抓了一大捧衣物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少女嬌小的身軀完全被各種布料遮擋,懷裡堆成一座小山,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見到自己二弟子冒失的反應,無塵轉頭看向夜月瓏,卻發現她此時正認真地盯著一旁的行李,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
好傢伙,真的只做分內之事,連眼角之人都不肯多看一眼。
“替她整理一下吧。”
“是,主人。”
夜月瓏應聲回覆,還是保持著那副淡淡的語氣,只是比起之前那副冷漠的神情,倒是好了許多。
她腳步似緩實急,在下一瞬便化作殘影般掠過院心。
靈蘿正手忙腳亂,懷裡的衣物快要散落,忽覺眼前一花,肩上一輕,懷中的大半物品都被夜月瓏取走。
不知何時,地上鋪上了一層墊布。夜月瓏俯下身去,跪坐在墊布上,指尖翻飛,把凌亂的衣物一一理好,重新摺疊整齊。
“還有其他行李嗎,一併取來吧。”
她深知靈蘿的想法,肯定是為了不耽擱師尊,先把必須的衣物帶上,以後再逐次取走剩下的物品。
靈蘿愣了一瞬,然後支支吾吾地瞥了好幾眼無塵,等到他頷首同意後,才敢再次跑回別院。
“這個時候,你倒有些大師姐的樣子。”
無塵輕輕感慨。
“月瓏不過是遵主命而已。”
彷彿真的如同她口中的話語一樣,夜月瓏給出了沒有感情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