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內,勝利的喜悅尚未完全平息,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便已彌漫開來。
數日後,一支龐大的船隊溯江而上,旌旗蔽日,樓船上雕樑畫棟。
大軍兵不血刃,便在城中百姓和浴血奮戰的守軍驚愕的目光中,開進了江州,仿佛這座用鮮血換來的城池,是他們遊山玩水時偶然發現的一處別院。
為首的正是權傾朝野的當朝宰相,賈似道。
他乘著一座由十六名壯漢抬著的巨大步輦,懶洋洋地斜臥其中。
步輦停在太守府前,賈似道才由美貌侍童打起簾子,用一雙似笑非笑的鳳眼,慢悠悠地打量著前來迎接的眾人,目光最後落在了身披鎧甲的張翼身上。
守將張翼帶著一身未散的殺伐之氣,立在府前。
賈似道清了清嗓子,尖細而溫和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江州大捷,賊首史天澤授首,實在是社稷之福,本相心甚慰之!”
他輕輕揮了下手中的象牙骨扇,臉上露出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史天澤驕橫跋扈,目中無人,此乃其取死之道。
本太師早已洞悉其弱點,遂遣奇兵刺之,此乃兵家詭道,亦是本太師運籌之功。”
此言一出,張翼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強壓著怒火,上前一步,抱拳朗聲道:
“回太師,末將不敢居功!
斬殺史天澤者,乃是黑風寨黃寨主!
是她親率義士,於萬軍之中取了賊首性命!
此等奇功,懇請太師上奏朝廷,為黃寨主及黑風寨全體義士請功!”
賈似道聽到“黑風寨”三字,臉上那份自矜功高的神情淡了少許。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無稽之談,用扇子輕輕掩住嘴角,發出一聲輕笑。
“呵呵……黃寨主?
黑風寨?”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刺入張翼的耳朵,“張將軍,你是不是連日苦戰,把腦子也累壞了?”
他放下扇子,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關切”表情,走到張翼面前,拍了拍他滿是血污的鎧甲,歎了口氣:
“史天澤是何等人物?
蒙古百戰宿將!
豈是那夥山野草寇能輕易近身的?
他們能做的。
不過是在旁騷擾,製造一些聲勢罷了。”
不等張翼反駁,賈似道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語重心長:
“那……那黃寨主之所以能有機會建功,全賴本相周密安排!
本相早已為我大宋布下了一盤大棋,那黑風寨。
不過是本太師無意間落下的一顆閑子,誰知竟派上了用場。
他們能殺史天澤,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強,而是因為本太師的計策,讓史天澤心力交瘁,防備鬆懈!
給了那顆閑子一個『機會』,懂嗎?”
他湊到張翼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一群烏合之眾,靠的是時勢和『運氣』。
你能指望運氣來保我大宋江山嗎?
功勞,必須記在『必然』之上……
而這個『必然』,就是本太師的運籌帷幄!
你若再提那夥草寇,傳出去,豈不是說,我大宋的國運,要靠幾個山匪的運氣來支撐?
你這是在捧他們,還是在打本太師的臉?”
一言驚醒夢中人。
張翼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他這才明白,在賈似道的棋盤上,黃寨主的蓋世武功、黑風寨的拼死相助,全都被他輕描淡寫地解構成了自己“計策”下的一個偶然產物,一顆不起眼的“閑子”。
功勞非但不是他們的,反而成了證明賈似道算無遺策的又一個注腳。
賈似道直起身,恢復了那副溫和長者模樣,對親兵道:
“張將軍守城微勞,亦有可取之處。
將本太師自備的蜀錦和紋銀賞他。”
親兵呈上託盤,賈似道最後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張翼,悠悠道:
“張將軍,記住。
今日之後,你要學的,是如何將功勞說得更……有學問。
這,比上陣殺敵要緊得多。”
賈似道賞下的蜀錦和紋銀,就那麼擺在託盤裏。
張翼的目光掠過那兩匹流光溢彩的錦緞,心中卻一片冰涼。
這不是賞賜,是一場交易的定金,買斷的是黑風寨的驚天之功,買斷的是他浴血奮戰的尊嚴。
他不能接,也不能不接。
接了,便成了同謀;
不接,便是構陷。
在這位權相面前,忠與奸的界限,竟可以被他用幾句輕飄飄的話隨意塗抹。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賈似道仿佛才剛剛注意到周遭的環境。
他輕搖骨扇,踱開幾步,抬頭打量著氣派肅穆的太守府,臉上露出幾分滿意,隨即又化為一絲“為難”。
“嗯……這太守府,倒也算寬敞,就是……”
他故作沉吟地側過頭,目光重新落回張翼身上,“張將軍啊,本太師這一路舟車勞頓,隨行的文吏幕僚們更是疲憊不堪。
觀你這府中,尚有不少空置的院落,不如……就先借他們安歇幾日?”
這“借”字說得雲淡風輕,卻讓張翼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他身為朝廷將官,太守府是朝廷賦予他的官署,是他職責所在。
賈似道要“借”,他能說不嗎?
這已經不是私產,這是公器,是權力。
張翼猛地抬頭,眼中滿是困惑與掙扎,他嘴唇翕動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
“太師……下官明日……還需在此處理軍務……”
賈似道似乎沒聽出他的為難,反而笑著打斷了他,語氣愈發“親切”:
“軍務?
天大的軍務,還有本太師的安危大嗎?”
他扇子一合,指著遠處,“你既說軍務繁忙,想必也無心打理府邸。
我看你府邸後院那片小校場清靜,你若不嫌棄,就先去那邊將就幾日,也正好方便你繼續操練親兵,兩全其美。
至於這府邸的正堂,就讓給本太師的親兵衛隊駐紮,也方便保衛城中安全嘛。”
他輕描淡寫地決定了張翼的“新住所”,這個安排聽起來似乎是為了張翼好,卻是在將他徹底逐出權力中心。
張翼從未想過,一位宰相,可以當著他的面……
如此理直氣壯地佔據他的官署,還為他找好了“將就”的去處。
這在他過去十幾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裏,是如此荒謬,卻又如此無可辯駁。
權力的邏輯,根本不與他講道理。
看著張翼那副因無法理解而顯得呆滯的神情,賈似道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再次走近,用扇柄輕輕碰了碰張翼的胳膊,聲音放得溫柔了許多,充滿了安撫的意味:
“張將軍,莫要如此介懷。
你是個純粹的將才,沙場之上,你是虎狼;
可這朝堂之下,你需要一個為你遮風擋雨的人。
今日之事,你需得想通,你守的是城,本相護的是國,格局不同。”
賈似道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充滿了期許與誘惑:
“明日,本相要在你這府中……哦,就在太守府正堂大擺慶功宴!
為江州解圍一事,正一正視聽!”
他盯著張翼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本相親口允你,明日之宴,你坐在本相次席!
當著滿城文武與所有守城將士的面,本太師會親自為你斟酒,當眾嘉美你『血戰孤城、忠勇可嘉』之功!”
這個承諾,如同一劑麻藥,精准地注入了張翼痛苦而混亂的神經。
賈似道看穿了他。
他知道,像張翼這種將門出身、以忠勇為信念的漢子,可以不在乎府邸,不在乎財物……
但他極其在乎袍澤同僚眼中的評價,在乎那份身先士卒換來的榮耀。
“你想想,”賈似道循循善誘,“是跟本太師計較一處宅邸的得失,圖一時意氣……
最終落得個『氣量狹小、不明大局』的名聲好;
還是暫受些許小委屈,換得一個由本太師親口冊封、萬軍敬仰的『忠勇』美名好?
孰輕孰重,你是個聰明人,該能分得清。”
張翼的肩膀緩緩地垮了下來。
他明白了。
這不是一場關於對錯的爭論,而是一場關於利益的交換。
賈似道拿走了他最核心的“功勞之實”,卻要賞賜給他一個光芒萬丈的“榮譽之名”。
而這個名字,必須由賈似道來賜予,才算有效。
他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他甚至沒有憤怒的力氣,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荒謬和疲憊。
“……下官……領太師恩典。”
張翼終於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聲音沙啞幹澀,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賈似道見狀,臉上終於綻放出勝利者那雍容華貴的笑容,他滿意地點點頭,仿佛在看一件終於被馴服的良駒。
“好,好!
這才識大體。”
他轉身,揮了揮寬大的袖袍,仿佛在揮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行了,去收拾吧,莫要讓本太師的親兵們等久了。”
說罷,他領著一眾幕僚親衛,氣度雍容地走進了太守府,仿佛他天生就是這裏的主人。
只留下張翼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府前的石階下。
冬日的冷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幾片枯葉,也吹得他腦子嗡嗡作響。
他想起了黑風寨的兄弟,想起了黃寨主的身影,想起了那些死去的袍澤。
他守住了這座城,卻好像弄丟了比城池更重要的東西。
那東西是什麼,他說不清,只覺得心裏空得厲害。
突然想到自己還要招安黃寨主和劉將軍,不由得心裏有些慶倖。
次日,太守府內,燈火輝煌,流光溢彩,與府外張翼落寞的背影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宴席之上,杯觥交錯,諂媚之聲此起彼伏,幾乎要將府邸的屋頂掀翻。
“太師真乃神人也!
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
史天澤那等悍將,竟也只是太師棋盤上的一顆死子!”
“正是,正是!
若非太師妙計,我等江州軍民,恐早已淪為蒙古人的刀下亡魂!
此等再造之功,當勒石記功,流芳百世!”
賈似道半臥在主座上,身著奢華的錦袍,手指間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玉佩。
他對周圍的山呼海嘯充耳不聞,臉上掛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慵懶與自得,仿佛這些吹捧是他應得的貢品。
張翼被安排在次席,算是給了他不小的面子。
他面前擺著山珍海味,佳釀滿杯……
但他食不下咽,味同嚼蠟。
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一張張諂媚的嘴臉,聽到的是一句句顛倒黑白的謊言。
他想起黑風寨的那些山民,他們可能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卻為了家國大義,在與蒙古人最慘烈的廝殺中,拋頭顱,灑熱血。
可如今,這一切的光榮,都被眼前這個醉醺醺的奸臣竊取。
那些真正該被銘記的名字,被他輕飄飄地斥為“草寇流寇”;
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只換來一百兩銀子和兩匹錦緞的羞辱。
而自己,這個知道所有真相的人,卻只能坐在這裏,像一尊泥塑的雕像,眼睜睜看著真理被踩在腳下,無恥被捧上天。
一股巨大的悲憤與無力感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端起酒杯,將一杯烈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灼燒著他的喉嚨,卻澆不滅心中那團名為“鬱悶”的烈火。
賈似道半臥在主座上,對周圍的山呼海嘯充耳不聞,臉上掛著貓戲老鼠般的慵懶。
就在這片奢靡的喧囂中,一個身影帶著一絲諂媚,悄然融入。
“末將張弘範,攜小妾雲娘,敬太師一杯!”
張弘範一身勁裝,聲音洪亮。
他身邊的雲娘,面容雖依舊嬌美……
但眉宇間卻帶著一絲病態的潮紅,眼波流轉間,非但沒有尋常女子的羞怯,反而夾著一絲沉溺後恰到好處的魅惑。
賈似道的目光在雲娘身上黏膩地一掃,嘴角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淫笑。
此刻,張弘範躬身敬酒,隨即話鋒一轉,聲音放低了八度,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諂媚:
“太師天威,末將深感欽佩。
只是,江州雖已解圍……
但蒙古之患未除,末將願為太師分憂,前往更後方之地,為大軍操練兵馬,固守巢穴,以為太師萬全之策。”
賈似道何等人物,瞬間便洞悉了他的心思。
他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哦?張將軍有此忠心,甚好,甚好。”
他故意沉吟片刻,目光在張弘範那充滿期盼的臉上逡巡,享受著對方此刻的忐忑。
就在張弘範式額頭將要滲出冷汗時,突見賈似道使了個眼神,示意張弘範靠近些。
張弘範會意,立刻小步上前,幾乎是湊到了賈似道耳邊。
在滿堂賓客看來,這是太師在與心腹愛將密談軍機。
賈似道才慢悠悠地低聲開口:
“後方安穩,確實至關重要。
這樣吧,本太師就給你個美差,讓你總督江州之後方所有軍械、糧草的轉運與調配。
此乃大軍之命脈,非心腹不可任。
你能擔此任,也是本太師對你的信任。”
“不過……本相這幾日,倒是對你的雲娘,頗為念想呢。”
這本就在張弘範的預料之中。
為了那個後勤總督的位子,再獻一次又何妨?
更何況,雲娘已經被賈似道玩了三天三夜,不知道那陰道裏被射入過多少次賈似道的陽精!
他臉上立刻堆滿了理解的笑容,聲音壓得更低,如同貼耳私語:
“太師謬贊了。
賤妾能得太師垂青,是她的造化。
末將……正愁無處報效太師恩典呢。”
說罷,他直起身,對著眾人高聲道:
“多謝太師信重!
末將願為太師肝腦塗地!”
他將這“信重”二字說得含糊其辭,旁人只當是賈似道許諾了官職,紛紛起身道賀。
張弘範心中得意,自己這番操作,既討好了賈似道,又在眾人面前立下了忠心耿耿的人設,可謂一舉兩得。
然而,他顯然低估了賈似道對他這種人的鄙夷和玩弄之心。
賈似道看著他志得意滿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漸漸變得殘忍。
他懶洋洋地揮了揮手,讓身邊的侍從退下,再次對張弘範招了招手。
張弘範以為賈似道還有什麼密令,再次俯下身去。
這一次,賈似道的聲音輕得如同惡魔的低語,卻帶著萬鈞的重量,狠狠砸進了他的腦海:
“雲娘的舞,本太師想再看一遍。
但今夜,卻不能沒個觀眾,不如張將軍來賞賞雲娘的舞姿?”
張弘範的身子猛地一僵,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賈似道似乎很是享受他這副表情,繼續用那氣聲說道:
“你不是要報效本相嗎?
本相就給你個天大的恩典。
今夜,你就守在聽濤閣好好地看,認真地學。”
他頓了頓,聲音裏充滿了極致的惡意和輕蔑:
“看看本相,是如何操弄你的雲娘……你要是學得好,這軍械糧草的活兒,就是你的。
學不好……哼哼。”
“轟——!”
張弘範只覺得耳邊炸響一個悶雷,他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瞬間涼透。
他可以獻妻,可以獻媚,可以毫無尊嚴地當一條狗……
但他無法接受作為一個男人,被強迫著,親眼觀看自己的妻子被另一個人肆意玩弄!
這已經不是羞辱,這是對他物種資格的徹底否定!
雲娘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一抹滾燙的羞紅,瞬間從她的脖頸燒到了耳根,她本能地低下頭,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地縫裏。
她是張弘範的女人,這是她賴以生存的身份,也是她得以周旋於權貴間的外衣。
可現在,這層外衣被那個她委身、甚至曾迷戀過的男人,親手撕得粉碎,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她甚至能感覺到張弘範那絕望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剜在她的背上,這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羞愧與無地自容。
然而,就在這片滾燙的羞恥之中,一絲冰冷的、奇異的快意卻悄然萌芽。
一絲報復性的快感竟如毒草般瘋長。
她瞥了一眼身旁面如死灰的張弘範——這個將她當做禮物送上的人,此刻也成了她受辱的觀眾。
這報復性的快感與極致的羞恥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驚心動魄的矛盾。
而就在這矛盾的漩渦中心,她竟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賈似道的房中術。
那不是粗魯的佔有,而是一種帶著掌控與征服的藝術。
他的每一次插入……
每一次的抽出,射入的每一滴陽精,都充滿了毀滅與重塑的魔力,能將她推向痛苦與歡愉的極致邊界,讓她在一分一毫的折磨中,體驗到被完全支配的戰慄。
這念頭一起,便像燎原之火,瞬間燒毀了她腦中所有關於羞恥和理智的堤壩。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熱流毫無徵兆地從下身深處湧出,不受控制地浸濕了內褲的薄薄一方布料。
身體比思想更先一步做出了選擇。
這濕潤,是對羞辱的臣服,是對刺激的渴望,更是對那個即將到來的、被另一男人徹底佔有的夜晚,最誠實、最無恥的回應。
賈似道滿意地看著張弘範那瀕臨崩潰的樣子,看著雲娘嬌媚的似要流血般的臉蛋,這才提高聲音,對眾人笑道:
“諸位,張將軍與本相相談甚歡,有些軍務私談。
本相不勝酒力,先行告退!”
“諸位接著奏樂!
接著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