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餘暉如血,將江州城東南的官道染成一片詭異的暗紅。
官道兩側的密林中,劉真與完顏麾下的四百人馬早已蟄伏多時,如同融入夜色的獵豹。
兩百名火銃手屏息凝神,冰冷的銃口在枝葉縫隙間泛著幽冷的寒光,仿佛地獄的邀請。
他們身後,兩百名手持盾牌和利刃的步兵則如沉默的礁石,靜待風暴來臨。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和緊張到凝滯的寂靜,只有風拂過草葉的沙沙聲與遠處草蟲低沉的鳴叫,反襯得這殺機四伏的埋伏圈愈發死寂。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緩緩流淌。
當子時的更鼓隱約傳來,遠處終於滾動起沉重的車輪聲,如同沉悶的雷鳴由遠及近,其間夾雜著蒙語粗獷的吆喝與馬匹不安的響鼻。
“來了!”
劉真壓抑著興奮的低沉嗓音,如一根繃緊的弦,在隊伍中悄然撥動。
一支約五百人的護糧隊,在稀疏的火把映照下,懶洋洋地蜿蜒而來。
隊伍拉得很長,忽明忽暗的火光勾勒出士兵們懈怠的神態。
他們大多是步兵,簇擁著上百輛吱嘎作響的糧車,臉上洋溢著連下兩座大城後的驕縱與狂傲,絲毫未察覺死亡的陰影已悄然籠罩。
史天澤的前鋒大軍勢如破竹,正猛攻江州,宋軍望風披靡,誰又能想到,就在距江州一步之遙的腹地,一支復仇的利刃早已對準他們的咽喉?
“打!”
劉真一聲斷喝,仿佛點燃了炸藥的引線,瞬間引爆了這片潛伏的殺機!
“砰!砰!砰!砰!砰!”
山道兩側驟然爆開刺目的火光,雷鳴般的巨響撕裂了夜的寧靜,將草蟲的低鳴徹底湮滅!
這聲音絕非弓弦的清脆,而是低沉、暴烈、摧枯拉朽的轟鳴,帶著灼熱的鐵與憤怒的火!
濃烈刺鼻的硝煙味瞬間席捲了整個山谷,嗆得人幾欲窒息。
沖在最前排的蒙古士兵,連人帶馬,在毫無防備之下被高溫鉛彈的巨大動能瞬間撕裂,血肉橫飛,淒厲的慘叫甚至來不及成形,便被下一輪震耳欲聾的槍聲徹底碾碎。
他們引以為傲、刀槍難入的皮甲,在灼熱的鐵丸面前,薄如蟬翼,不堪一擊!
“有埋伏!
放箭!
快!放箭!”
蒙古百夫長驚駭欲絕的狂吼在混亂中嘶啞,試圖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但恐慌的瘟疫比命令傳播得更快。
這些縱橫沙場的精銳戰士。
雖在第一時間拔出彎刀,卻發現自己陷入了何等絕望的境地——根本看不見敵人在哪里!
每一次閃光,都伴隨著身邊袍澤的倒下;
每一次巨響,都像死神的鐮刀在肆意收割生命。
火銃這前所未見的利器,在這狹窄的地形下被發揮到了極致,其無與倫比的威力和無法預測的攻擊方式,給蒙古軍造成了毀滅性的心理衝擊,將他們的勇士之心碾得粉碎。
與此同時,江州城下。
史天澤督率大軍猛攻一日,屍積城下,卻未能撼動城池分毫,心中正自煩躁如焚。
突然,一騎探馬渾身浴血,如喪考妣般狂奔而來,聲嘶力竭地哭喊:
“大帥!
西邊!
西邊官道傳來巨響……像是……像是糧草大隊遇襲了!”
史天澤聞言,如遭雷擊,勃然色變。
運糧隊被劫,這消息對他而言不亞於當頭一棒。
他此刻正頓兵堅城之下,軍心已現浮動,糧草若失,軍心必亂!
“一群不知死活的宋軍匪類!”
他雙目赤紅,暴怒之下猛地一腳踢翻腳邊的令旗,指著一名心腹副將,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你!
立刻點齊七百精騎,給本將殺回去救援!
糧草奪不回來,你就提頭來見!”
那副將領了這燙手的軍令,心中也是焦灼萬分。
他深知此事干係重大,不僅是糧草,更是主帥的顏面和全軍的士氣。
此刻,他的腦海裏只剩下一個念頭:快!
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在那幫宋軍匪徒得逞之前,將他們徹底碾碎!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翻身上馬,甚至來不及做細緻的戰前調度,只顧在行軍途中厲聲催促麾下騎兵提速。
這支七百人的精銳部隊,在副將急切的驅使下,匯成一股黑色的鋼鐵洪流,裹挾著焦灼與怒火,向後方席捲而去。
馬蹄聲如急促的悶雷,不僅敲打著大地,更敲打著每個士兵焦灼的內心。
他們都清楚,回去晚了,等待他們的將是主帥雷霆般的怒火。
然而,他們越是心急如焚,命運的絞索就收得越緊。
當大軍抄近路,呼嘯著沖入一處名為“鬼見愁”的狹窄峽谷時,那股強烈的不安感終於在副將心頭凝聚成實質。
兩側山壁陡峭如削,怪石猙獰,光線都暗淡了幾分。
穀中安靜得可怕,只聽得見自己與麾下粗重的喘息,以及馬蹄在狹窄空間內空洞的迴響。
這種過分的死寂,像一塊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
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宿將,他本能地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減速!
戒備!”
他剛想張口下令……
但已經晚了。
“放!”
一聲清脆如玉珠落盤、卻又冷冽如寒冰裂帛的女子呵斥,如九天之上的驚雷,毫無徵兆地在峽谷頂端炸響!
正是黃蓉!
話音未落,早已預備好的滾木擂石帶著撕裂空氣的尖銳呼嘯,從兩側懸崖上以雷霆萬鈞之勢猛然砸下!
這些巨木和礌石並非無差別地拋灑,而是經過精准計算,集中砸向峽谷最狹窄處——穀口!
“轟隆——!!!”
地動山搖!
塵土與碎石沖天而起,穀口瞬間成了修羅場!
沖在最前的十數名蒙古騎兵連人帶馬都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在這股無法抗拒的偉力下被砸成了齏粉,骸骨與馬骨混雜在一起,慘不忍睹。
整個騎兵陣型在瞬間被這突如其來、毀滅性的打擊徹底衝垮、分割!
後方的騎兵猝不及防,紛紛撞上前方的障礙,人仰馬翻,慘叫聲、哀嚎聲、戰馬驚恐至極的嘶鳴聲響成一片,秩序蕩然無存!
緊接著,山道兩側的密林中,無聲地伸出了無數黑洞洞的火銃口,如同死神的眼睛。
“砰!砰!砰!”
又一陣密集而致命的齊射響起!
狹窄的地形讓蒙古騎兵引以為傲的機動性蕩然無存,他們成了最完美、最悲慘的活靶子。
由灼熱鉛彈組成的死亡之雨,毫不留情地成片掃向擁擠混亂的騎兵。
血霧在峽谷中彌漫升騰,中彈的戰馬在劇痛中瘋狂跳躍、衝撞,讓本就失控的場面徹底陷入了地獄般的混亂。
副將眼睜睜看著麾下弟兄在毫無還手之力的情況下成片倒下,轉瞬間損兵折將近半,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他來時那股復仇的怒火和志在必得的信念,早已被這地獄般的景象澆得冰涼,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他深知,再待片刻便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此刻,奪回糧草已是癡人說夢,保住性命才是唯一的選擇。
他不敢有片刻耽擱,猛地一夾馬腹,帶著身邊幾百殘兵,狼狽不堪地從另一側小道倉皇逃竄。
史天澤立馬高岡,面沉如水,目眥欲裂,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眼前,是其麾下負責救援的副將,渾身浴血,盔歪甲斜,身後跟著不足三百的殘兵敗將,個個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史將軍……宋軍有詭計!
設了埋伏!
我……我急於救援,一時不察,中了奸計!”
副將嘶啞著嗓子,帶著哭腔辯解。
史天澤胸中早已沸騰的怒火被這慘狀徹底引爆,他猛地一揮馬鞭,狠狠抽在那副將的臉上,厲聲喝道:
“廢物!
數百兵馬,連一群宋賊都擋不住!”
今日猛攻江州受挫,這份挫敗感與眼下糧草被劫的噩耗交織在一起,化作了一股瘋狂的、不惜一切的殺意。
“傳我將令!”
史天澤聲音冰冷刺骨,不帶一絲情感,“全軍轉向,不惜一切代價,剿滅這支膽大包天的宋賊!
我要將他們挫骨揚灰,一個不留!”
大軍立刻如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洪荒巨獸,咆哮著轉向黑風寨的方向撲去。
行至一處峽谷,正是剛才蒙軍遭受伏擊的“鬼見愁”。
史天澤勒住馬韁,眼中閃過一絲久經沙場養成的謹慎。
他催馬向前,對身邊的親喝道:
“宋軍詭計多端,埋伏是否仍在?
派出探馬,前後左右,反復探查!”
探子如狼犬般散出,來回數次,回報皆是無異。
史天澤這才稍稍放心,揮軍進入峽谷。
然而,正是這份源於大將的謹慎,卻成了致命的拖延。
他沒有想到,就在他小心翼翼、反復偵查之時,那支被他視為囊中之物、隨時可以奪回的運糧部隊,正在進行著最後的絕望掙扎。
數裏之外,運糧部隊已被劉真率領的黑風軍團團圍住。
他們用糧車倉促圍成圓陣,弓弩手在車上放箭,步兵在車後死守。
黑風寨的步兵們呐喊著,一次次發起衝鋒,又被一次次頑強地擋了回來。
支撐了幾個時辰,嗓子早已喊啞,手臂早已酸麻,可他們望向後方,那條本該出現史天澤大軍支援的道路,卻始終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夜色。
希望,在漫長而煎熬的等待中一點一滴地被消磨殆盡。
起初那“援軍馬上就到”的堅定信念,逐漸變成了“援軍為何還不來”的焦灼懷疑……
最終化為“援軍不會來了”的徹骨絕望。
當劉真親率火銃隊,在後方排開陣勢,發出第一輪驚天動地的轟鳴時,運糧士兵那早已繃緊到極限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就在此時,黃蓉從側翼山林中如神兵天降般殺出,前後夾擊,這支頑強的運糧部隊,在絕望的深淵中轟然瓦解。
當史天澤的大軍終於趕到時,只看到滿地的狼藉、燃燒的糧車和數百具扭曲的屍體。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與焦糊味,這景象,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他最初的那絲謹慎被滔天怒火所徹底取代。
“宋賊!
我與你們不共戴天!”
他咆哮著,用馬鞭指著遠處的山林,“全軍追擊!
追!一個活口都不要!”
蒙古騎兵如潮水般湧入山林,很快便遭遇了黑風寨的主力。
在史天澤的震怒下,這群騎兵殺紅了眼……
而黑風軍則突然顯得不堪一擊,略一接觸便潰不成軍,丟盔棄甲,向山林深處倉皇逃竄。
“原來是一幫烏合之眾的山匪草寇!”
史天澤看著丟盔棄甲、狼狽逃竄的敵人,心中的怒火稍解,升起了強烈的輕蔑之意。
他揮了揮手,讓追擊的軍隊回返,著手收拾滿地的糧草戰利品。
看著滿地的糧袋、兵甲,士兵們紛紛下馬,爭搶著還能使用的東西。
軍官們看著這唾手可得的收穫,也沒有嚴厲制止。
畢竟大軍耗時耗力而來,總要有些戰利品才能安撫人心。
史天澤正親自清點損失,心中的煩躁與怒氣仍未平息。
突然,他身後不遠處的山林邊緣,再次響起了那令他心驚肉跳、魂飛魄散的爆鳴!
“砰!砰!砰!”
就在蒙古兵陷入混亂,驚慌失措地尋找掩護時,幾顆流彈呼嘯著飛進了散亂的糧車堆裏,不偏不倚地擊中了那些偽裝成糧袋、早已被人動過手腳的黑油火藥!
轟——!!!
轟——!!!
轟——!!!
原來,剛才黃蓉、劉真的詐敗,正是為了引得史天澤小覷黑風軍,讓他放鬆警惕,開始在堆積如山的“戰利品”中分贓!
卻不知,這一袋袋的糧草中早已混入了致命的黑油火藥!
此刻被火銃的流彈一擊,立刻引發了毀滅性的連鎖爆炸,將一堆堆圍攏過來的蒙古士兵炸得血肉橫飛!
無數戰馬受到驚嚇,瘋狂狂奔,將背上的蒙古騎士拋飛出去,撞得滿地都是鮮血與哀嚎。
整個官道瞬間化作一片肆虐的火海!
那些被士兵們視為寶貝的“糧草”,此刻化作了最危險的死神擁抱,無數燃燒的木片、尖銳的鐵片伴隨著烈焰四散飛射,造成了比火銃齊射恐怖百倍的殺傷!
整個蒙古軍的陣型,在這一瞬間就被徹底炸散了。
士兵們被這從未見過的、天災般的巨力嚇得魂飛魄散,丟盔棄甲,根本不成陣型,只想著逃離這片地獄。
“結陣!
結陣反擊!”
史天澤被爆炸的氣浪掀得一個趔趄,耳朵嗡鳴作響,氣血翻湧。
他強忍著震盪,拔出彎刀聲嘶力竭地嘶吼著。
倖存的蒙古兵試圖重整隊形……
但爆炸的衝擊波與四處蔓延的烈火已經將他們的序列徹底打亂,指揮失靈。
就在他們試圖組織反攻的瞬間,黑風寨的步兵陣線如一道堅不可摧的鋼鐵堤壩,從林中沉穩地推了出來,將他們死死頂住,不給絲毫重整的機會。
此時,林中兩路人馬如兩柄尖刀,精准地插入混亂的蒙古軍陣。
左路是黃蓉,她手持長劍,身形飄忽靈動,如月夜穿花的蝴蝶,在混亂的蒙古軍中精准地尋找著基層軍官。
她的“蘭花拂穴手”輕靈而狠辣,指尖過處,敵將咽喉要害應聲而倒,無聲無息,卻極具震懾。
右路則是完顏萍,她手持彎刀,刀勢如虹,大開大合,每一刀都帶著復仇的烈焰與亡命的狠厲,所向披靡,無人能擋其鋒芒!
蒙古步兵被黑風軍的步兵死死纏住,如同陷入泥潭,為後方的火銃隊創造了完美的、不受干擾的輸出環境。
劉真的火銃隊得以從容裝填,一輪又一輪地精准射擊,將死亡的賜予一次次送入無法結陣、四處奔逃的散亂人群之中。
就在這蒙古軍還在奮力組織陣型,進行反擊的時候,官道上忽然響起一陣急促而統一的腳步聲。
與黑風寨眾人略顯狂野的呐喊不同,這聲音整齊劃一,帶著一股軍伍特有的鐵血紀律。
“殺——!”
一聲清亮的長嘯劃破夜空,緊接著,又一支兵馬如猛虎下山般沖出林間。
他們衣著雖在夜色中難辨……
但手中的制式長刃和嚴密的戰陣,無一不彰顯著其精銳的身份。
一名宋軍偏將手持長刀,一馬當先,眼中燃燒著壓抑已久的怒火:
“大宋的兒郎們,隨我宰了這些韃子!”
原來,黃蓉在謀劃此戰時,早已派人秘密聯絡江州守將張翼,約定一旦黑風寨伏擊得手,張翼便立刻派出一支精銳,出城前來合圍。
張翼深明大義,雙方一拍即合。
此刻出現的,正是他派出的增援部隊!
這支生力軍的到來,瞬間讓戰局的天平徹底傾斜。
他們訓練有素,三五成群,結成小型殺陣,從側翼兇狠地楔入蒙古軍最為混亂的散兵游勇之中。
對於本已軍心大亂的蒙古士兵而言,這無異於雪上加霜。
他們本就在“黑風軍”的衝擊下暈頭轉向,如今陡然發現,林子裏竟又殺出另一支兵力!
黑夜中,他們根本分不清敵人究竟有幾股,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寒光凜冽的刀劍,前後左右都是震耳欲聾的殺喊。
“敵襲!
是援軍!
我們被包圍了!”
“江州的宋軍也追殺出來了?”
恐慌瞬間蔓延,陣型徹底散亂,號令不聽,各自為戰。
史天澤眼中的世界只剩下血與火,還有士兵們混亂無比的嘈雜。
他看著自己的士兵在對方近戰掩護與火銃的交叉火力下成片成片倒下。
雖然他的軍隊眾多,卻亂成一團,指揮無當,氣的連連怒喝。
黃蓉與劉真已經悄然會師一處。
兩人目光在火光中交匯,同樣冰冷決絕。
跳動的火光將史天澤那在混亂中竭力嘶吼的身影照得一清二楚,他在明,他們在暗。
“蒙古人勢大,不可力戰!
只可智取!”
黃蓉用眼神丈量了一下和史天澤的距離。
“擒賊先擒王!”
劉真心領神會。
“真兒,為我掩護!”
黃蓉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志。
劉真立刻會意,對身邊的火銃手吼道:
“自由射擊!
打掉他身邊的護衛,快!”
“砰!砰!砰!”
一排精准果斷的點射,將幾個緊靠史天澤的親兵瞬間射倒,為她創造了一瞬間的空隙!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黃蓉動了。
她如一只夜色中捕食的魅鳥,悄無聲息地飄飛而起。
她身法之輕,宛如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被山風巧妙地托舉著,足尖在一棵盤虯臥龍般的古松粗壯的枝條上輕輕一點,借力騰空!
整個人已化作一道刺破黑暗的白虹,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帶著郭靖的沉穩,更帶著她自己獨有的靈動與狠絕,直撲那處在混亂中心、正奮力嘶吼著指揮的史天澤!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快到超出了所有人的反應極限!
史天澤的眼中只有漫山遍野的火光和混亂的士兵,他根本想不到,在這片他一手締造的地獄景象中,黑暗裏會有如此淩厲無匹的一劍刺來!
當他感覺到那刺透衣甲、刺骨冰寒的劍風時,已經晚了。
他憑藉久經沙場的本能,只來得及側身半分,拼盡全力拔出腰刀格擋。
“嗤!”
一道清越的裂帛之聲響起,清脆得令人心悸。
黃蓉手中長劍如一泓秋水,快如閃電,劍尖劃過一道優美卻致命的弧線,精准地避開了史天澤格擋的刀鋒,如毒蛇吐信,一閃而逝,又快得仿佛從未出現。
史天澤的動作僵在了那裏。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只見自己的咽喉處,出現了一道細如發絲的紅線。
那紅線迅速擴大,鮮血如泉湧般噴出。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只能發出“呵呵”的漏氣聲。
那雙曾睥睨天下、寫滿高傲的眼睛,此刻迅速黯淡下去,充滿了無盡的驚愕與不甘。
襄陽城下,郭靖那決絕自盡的畫面仿佛在這噴湧的鮮血中一閃而過。
一代蒙古名將,就此翻身落馬,氣絕身亡。
“史天澤已死!
史天澤已死!”
劉真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用盡全身力氣暴喝!
這聲音經過內力催發,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山谷,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蒙古士兵的心頭。
本就軍心大亂的蒙古士兵,眼見主將被斬,那根緊繃的弦徹底斷裂,哪里還有半分鬥志?
信仰的支柱瞬間崩塌,他們發出絕望的嚎叫,扔下手中兵器,不顧一切地向鄂州方向潰敗而去,正是阿術的後軍所在。
黃蓉佇立在山岩之上,晚風吹動她的長髮和衣袂,獵獵作響。
她望著手中長劍上緩緩滴落的溫熱鮮血,那鮮紅的顏色,映著遠處跳動的火光,如同為她綻放的一朵朵妖異的血蓮。
“靖哥哥……你看到了嗎?”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鋼鐵般的堅定,飄散在硝煙與夜風中。
“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