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收拾停當,趁著夜色如墨,從鄂州城西一處廢棄的碼頭悄然出發。
江水嗚咽,像是為這座危城奏響的挽歌。
劉真率領著他四十餘名精銳親兵,護在隊伍最核心的位置。
黃蓉、郭芙、完顏萍與王鐵匠等人置身其中,策馬而行。
阿牛和瘦猴各領一隊,手持那五十支鋥亮的火銃,如幽靈般沿江岸小路向南疾行,刻意避開蒙古遊騎不時閃現的烽火。
夏貴的畏敵如虎已是公開的秘密,鄂州的陷落不過是朝夕之間。
此去臨安路途漫漫,兇險萬分……
但這裏是唯一的方向,是亂世中渺茫的一線生機。
夜深,隊伍在一處密林深處紮營。
篝火被枯葉和濕土壓得只剩下微弱的紅光,勉強驅散著林中的寒氣。
劉真與黃蓉圍坐在一塊青石上,身影被火光拉得忽長忽短。
“蓉姐,武敦儒和耶律燕那邊……”
劉真先開了口,聲音壓得很低。
黃蓉的目光投向跳動的火星,那份深入骨髓的悲戚似乎被這火焰燎去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銳利和鋒芒。
“我瞭解呂文德其人,他能做到元帥之位,絕非純粹的草包。
他雖貪生怕死,卻也愛惜羽毛,賣國求榮多半是身不由己,被王國忠那閹賊逼的身不由己。
敦儒和燕兒在他手上,應該無性命之憂,得找個機會營救。”
劉真撓了撓頭,臉上帶著一股混子特有的精明:
“救人得有本錢。
咱們這點人,五十條火銃聽起來嚇人,可蒙古韃子一動就是數萬大軍,硬碰硬是找死。
依我看,這大宋朝廷已經爛到根了,臨安那幫爺,心思都在勾心鬥角上,指望他們北上,比指望母豬上樹還難。
咱們不如找個山高路遠的地方,先落草為寇,攢夠了實力,再談復仇?”
“落草為寇?”
黃蓉被他這直接的提議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笑聲如清風拂過冰面,顯出幾分清脆。
她斜睨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你這混小子,倒真會給自己找好出路。”
她話鋒一轉,美目中異彩連連:
“不過,你說得也對,復仇要本錢。
咱們這四五十張嘴,每日的吃喝用度就是一筆大開銷。
從襄陽帶出的銀子,加上劉府的積蓄,再省也撐不了多久。
與其坐吃山空,不如……沿途『取』點軍餉。”
當“取”字從她口中說出時,那神態,那眼神,竟與當年在桃花島上天馬行空、肆無忌憚的“東邪之女”別無二致。
劉真一聽,雙眼放光,猛地一拍大腿:
“蓉姐!
這話我愛聽!
劫富濟貧?
呃不,是劫富濟『軍』!
這活兒我熟啊!
保證幹得乾淨俐落,神不知鬼不覺!”
他腦海中,已經浮現出當年在KTV裏,那些老闆們在他兄弟們“親切”的交談下,乖乖奉上“嫖資”的場景。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黃蓉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德行。”
那嬌嗔的模樣,讓劉真看得心頭一蕩,心想:蓉姐這邪性勁兒一上來,比平時更勾魂!
一旁的郭芙聽得直皺眉,忍不住插話:
“娘!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爹爹一生教導我們『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你現在倒好,要做那打家劫舍的山賊,與那些綠林草寇何異?”
她滿臉的不可置信,覺得母親的價值觀已經徹底崩塌。
黃蓉緩緩抬眼,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
“芙兒,你爹的『為國為民』,是國泰民安時的準則。
如今國破家亡,忠孝節義在蒙古鐵騎面前。
不過是脆弱的瓷器。
我們先要活下去,才能談其他!
你若覺得我的路子不對,大可以繼續抱守你爹的道理,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現在就自己去臨安,二是每日勞心費力,去聯絡沿途的丐幫弟子給我們打探消息,為隊伍出一份力。
你選一個。”
郭芙被母親堵得啞口無言,又羞又氣……
最終,她只得倔強地一跺腳,怨道:
“我去打探消息!
我去就是了!
看看您到底要變成什麼樣!”
轉身氣鼓鼓地走開。
黃蓉懶得再理她,揮了揮手。
接下來的日子,隊伍晝伏夜行,在丐幫弟子的暗中指引下,如鬼魅般穿行在官道的縫隙裏。
南行的路途枯燥而壓抑,劉真卻硬是過得有滋有味。
他每日圍著黃蓉和完顏萍轉,樂此不疲。
與完顏萍,他交流的是軍陣練兵之事……
但舌頭總不老實。
一次,他湊過去看完顏萍校準新弩,手指著弩機,卻有意無意地順著她的手臂滑下,在她豐滿的大腿上輕輕一拍,讚歎道:
“萍兒,你這身段,不去當將軍真是屈才了。
這力量,這線條……嘖嘖。”
完顏萍臉“刷”地一下紅透,像被火燒了雲,又羞又怒地拍掉他的手,壓低聲音道:
“劉真!
你再這樣沒個正經,我……我就告訴蓉姨去!”
劉真一臉無辜,舉起雙手:
“哎呀,萍兒,我這看你練功太入神,一時失手!
再說了,蓉姐那邊……嘿嘿,她現在可罩著我。”
他擠眉弄眼的樣子,讓完顏萍又氣又無力,只能狠狠瞪他一眼,轉身走開,心裏卻像被小貓的爪子撓了一下,麻酥酥的。
而對黃蓉,他更是膽大包天。
一日午後,林間休息,黃蓉正用木炭在地上演算火藥配比,神情專注。
劉真蹲在她身邊,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和優美的側臉,鬼使神差地湊過去,嗅了嗅她發間的清香。
“蓉姐,你這頭髮的味道真好聞,比那火藥味兒提神多了。”
他嬉皮笑臉道。
黃蓉眼皮都未抬一下,冷聲道:
“再往前一寸,你的鼻子就得跟火藥親密接觸了。”
劉真嘿嘿一笑,目光卻又飄向她因俯身而微敞的領口,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
“蓉姐,你不是試過我給你那套『衣服』嗎?
說心裏話,是不是感覺……比這粗布衣服舒服多了?
我都能想像到,那絲綢裹著你,丁字褲勒著的地方,肯定比腰帶緊實多了……”
“滾!”
黃蓉臉上一紅,手中的青竹棒毫不客氣地敲向他腦袋。
劉真早有準備,一個懶驢打滾躲開,就地一跪,哭喪著臉:
“蓉姐饒命!
我這都是為了給你搞發明找靈感啊!
你看,我一想到你穿那身衣服的樣兒,這腦子『嗡』地一下,火花四濺,奇思妙想都來了!”
黃蓉被他這番歪理邪氣得哭笑不得,揚手又是一棒,卻被他嬉笑著躲開。
一旁的完顏萍看得搖頭直歎,心想這世上,怕是再沒第二人敢如此調戲黃蓉了……
而這個女人,除了生氣,竟似乎……並不真的討厭。
他們的關係,就在這近乎無賴的打鬧中,悄然變化著。
數日後,隊伍抵達一處名為“青石鎮”的商埠。
丐幫弟子傳來確鑿消息:鎮上最大的糧商“趙十萬”,趁宋軍潰敗、蒙古未至的真空期,勾結地方官吏,哄抬糧價,將最後一批官糧強行收購,囤積於自家倉庫,無數百姓因此活活餓死。
他家財萬貫,心狠手辣。
消息傳來,連一直腹誹的郭芙都沉默了。
“這趙家,劫得!”
黃蓉眼中寒芒一閃,那抹少女時的狡黠與狠厲被徹底點燃。
夜,趙府。
高牆深院,守衛森嚴。
黃蓉一襲黑衣,身形如一只夜間捕食的獵隼,幾個起落便悄無聲息地翻入牆內。
她不再是大俠郭靖的賢內助,而是曾經的東邪黃藥師的女兒。
她手中竹棒輕輕一點,附骨針悄無聲息地刺入巡夜家奴的麻穴,那人連哼都未哼一聲,便軟倒在地。
劉真則帶著十名最精幹的親兵,如幽靈般跟進。
王鐵匠用特製的工具,三兩下便撬開了庫房的大鎖。
裏面,金燦燦的元寶、白花花的銀錠堆積如山,另一邊則是滿倉的糧食。
眾人手腳麻利地將金銀裝袋,將糧食搬出,由週邊接應的完顏萍組織人手運走。
當最後一批糧食運出,黃蓉躍上高牆,月光正好照在她臉上。
她手中提著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隨手拋了拋,對著下麵目瞪口呆的劉真等人,露出了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那笑容裏,有劫富濟貧的快意,有戲耍世人的頑劣,更有掙脫束縛的輕鬆。
“萍兒,你說我像不像年輕時?”
她回頭對身邊的完顏萍笑道。
完顏萍看著她眼中神采,由衷感慨:
“蓉姨,您……簡直是回到了桃花島上。”
黃蓉哈哈大笑:
“好!那從今往後,老子……不,老娘就是這亂世裏的女東邪!
誰敢讓咱們不痛快,咱們就讓他全家不痛快!”
這一刻,郭芙遠遠地看著母親臉上從未有過的神采,笑的如同山賊一般,心中五味雜陳。
父親郭靖的忠義,是一座巍峨的山,讓人仰望,卻也沉重。
而母親現在的樣子,像一團燃燒的火,危險,卻又充滿了生機和誘惑。
她不明白,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母親。
劉真則看得心花怒放,他沖著牆上的黃蓉,豎起一個大大的拇指,高聲道:
“蓉姐!
你這東邪之女賊的範兒,太對老子胃口了!
走,咱們去江西,鬧他個天翻地覆!”
隊伍離開青石鎮後,一路向東南,行經數日,漸漸駛入江西境內。
隨著地勢漸高,江南水鄉的柔婉被連綿起伏的丘陵與山脈所取代。
道路兩旁,竹林如海,蔥蘢滴翠。
春雨初歇,山間霧氣繚繞,將遠處的山巒勾勒成一幅淡雅的水墨。
江風帶著濕潤的草木清香,撲面而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這一日,一座雄偉的山脈,橫亙在眾人的視野盡頭。
只見群峰聳峙,雲霧纏腰,或如寶劍出鞘,直插雲霄;
或如仙人遺履,形態各異。
飛瀑如銀河倒掛,在山間劃出一道道銀白的緞帶,隱約可聞其轟鳴之聲,氣勢磅礴。
“前面那山,便是廬山了。”
身旁的嚮導,一個本地的老農,指著遠處,聲音裏帶著自豪,“自古都說『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咱們這地界,九江邊上,江州城,就在這廬山腳下,算是個水陸要衝。”
隊伍沿官道行進,漸漸接近了江州城。
然而,越靠近這風光旖旎之地,亂世的蕭條之色便越發濃重。
官道上,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流民,面黃肌瘦,攜家帶口,眼中滿是茫然與恐懼。
田地大片荒蕪,炊煙寥寥無幾。
城牆上。
雖有宋軍旗幟……
但守軍士卒精神萎靡,盔甲不整,絲毫沒有大戰在即的緊張感,反而透著一股末日的頹唐。
馬蹄踏過石板路,引來陣陣警惕的窺探目光。
“這就是江州?”
劉真皺著眉,環顧四周,“我看這守備,比鄂州還不如。”
嚮導歎了口氣:
“好漢有所不知。
蒙古人自從占了襄陽,兵鋒就指向上游。
朝廷雖在鄱陽湖一帶調兵遣將,可各路人馬人心惶惶,都想保存實力。
這些官爺,比咱們跑得還快呢!
城裏倒是還有幾家大戶囤貨居奇,可尋常百姓……唉,早就被搜刮得連下鍋的米都沒了。”
完顏萍在一旁低聲道:
“蒙古斥候想必也已經開始在這附近活動。
此地非久留之地,我們得儘快找個隱蔽的地方安頓下來。”
黃蓉坐在馬上,面色平靜地打量著四周。
她的目光掠過流民的哀苦,掠過殘破的村莊……
最終落在那雲霧繚繞的廬山山脈之上,心中已有計較。
她不是迂腐的俠士,亂世之中,首要圖存。
這深山密林,正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派出探馬,以廬山為中心,方圓五十裏,探查所有可以設防的山頭和山勢。
重點關注水源、易守難攻之處,以及……任何可能有其他勢力盤踞的跡象。”
她冷冷吩咐道,語氣中自有一股統領者的威嚴。
劉真立刻揮手,阿牛和瘦猴各帶一名機靈的親兵,化裝成樵夫和貨郎,分三個方向潛入廬山周邊的村鎮,開始進行細緻的情報工作。
三日之後,派出去的探馬陸續回報,帶回的消息最終都彙聚到了一點。
“大人,”,一名探馬彙報道:
“廬山西麓,有一處名為『黑風山』的險要之地,三面環山,只有一條狹窄的官道可通上山。
地形險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山上有一股山賊,盤踞著原來一個廢棄的獵戶寨子,自立門戶,號為『黑風寨』。
寨主叫劉大虎,手下百十號人,個個兇悍,專門打劫路過的商賈和不願交『保護費』的村落。”
“哦?還有同行?”
劉真來了興趣。
探馬繼續道:
“這夥山賊雖為禍一方……
但只找富人的麻煩,對過路的窮苦人倒不怎麼理會。
據山下酒肆的夥計說,他們山寨裏兵精糧足,還有個大水潭,水源根本不愁。
而且他們安插了眼線在山下,一有風吹草動,立馬就能縮回寨子裏,官軍幾次圍剿,都奈何不了他們。”
聽完彙報,聚在一塊石頭邊的眾人都沉默了。
這無疑是一個絕佳的據點。
一個現成的,防禦完善、資源充足的堡壘。
完顏萍有些擔憂:
“百十號山賊,看起來是烏合之眾……
但要是固守險地,強攻起來,我們難免會有傷亡。
火銃的威力在山道上難以發揮。”
劉真卻滿不在乎地笑道:
“死不了人怎麼叫打仗?
再說了,咱們有火器,他們只有大刀長矛。
只要能接近寨門,阿牛和瘦猴他們一通亂轟,我看誰還敢硬抗!”
黃蓉一直沒有說話,她的手指在地上的泥地上無意識地劃著,勾勒出黑風寨的大致地形。
忽然,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光芒。
那不是黃幫主運籌帷幄的銳利,也不是郭夫人的悲憫,而是一種……久違的、近乎惡作劇般的頑童神色。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對劉真說道:
“小子,我看這寨子不錯,地段好,風景佳,什麼都齊了,就是……少了個好寨主。”
“咱們的日子總得有個窩不是?”
她眨了眨眼,聲音壓得低低的,卻透著一種讓劉真脊背發涼的興奮,“……要不,咱們去『拜訪』一下這位劉大虎寨主,跟他好好『商量商量』,看他是願意把寨子讓給我們,還是……我們送他一程?”
劉真一聽,雙眼瞬間放光,正中下懷!
他最喜歡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蓉姐,你這主意太對我胃口了!
說不通就動手,我熟悉的很!
走,今晚就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黑風』!”
一旁的郭芙聽得目瞪口呆,她看著母親臉上那抹與“俠義之道”格格不入的笑容,喃喃道:
“娘,你這是……要當山大王了?”
黃蓉回頭看了她一眼,笑得既狡黠又理所當然:
“芙兒,你看,這山,這水,這不就是現成的『桃花島』麼?
不占白不占。”
說罷,她再不理會女兒,轉身下令:
“傳令下去,就地休整,黃昏時分,出發,夜襲黑風寨!”
夜色如墨,將廬山的萬仞峰巒徹底吞噬。
風在林間嗚咽,像是為即將到來的殺伐奏響了序曲。
劉真的隊伍如一群潛行的獵豹,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摸上了黑風寨。
得益於阿牛和瘦猴帶回來的精確情報,他們輕易地解決了週邊的幾名瞌睡的哨兵,沒有驚動任何人。
山寨裏,燈火稀疏,百餘名山賊大多沉在夢鄉,只有幾間屋子裏還傳出劃拳喝酒的喧囂。
劉真眼神一厲,猛地揮手:
“動手!”
瞬間,寂靜的山寨被徹底打破!
劉真親率二十名最精銳的親兵,如猛虎般沖入寨中最喧嘩的中心屋,這是山賊頭目們聚集之處。
與此同時,阿牛和瘦猴各帶一隊,從前後兩翼殺入,封死了所有可能的出口。
第一排手持火銃的士兵,幾乎是在踏入門檻的瞬間就點燃了火繩。
“轟——!”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在狹窄的空間裏炸開,刺鼻的硝煙混合著血腥味瞬間彌漫。
正在豪飲的幾名山賊頭目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近距離的鉛丸撕成了碎片,血肉橫飛。
其餘的山賊從驚恐的睡夢中驚醒,有的連衣服都來不及穿,抓起傢伙就往外沖,卻在門口迎上了一排黑洞洞的銃口。
“砰砰砰——!”
又一輪轟鳴,沖在最前的幾名山賊應聲倒地。
恐懼,比刀劍更有效地瓦解了他們的抵抗意志。
混亂中,幾名似乎有些功夫的悍匪手持鋼刀,嘶吼著撲向劉真。
刀光如風,勢頭兇猛。
然而,劉真身邊幾個火銃手不慌不忙,在完顏萍和幾名手持弩箭的親兵掩護下,沉著地裝填、點燃。
近距離的轟擊,根本不需要準頭。
鉛丸的巨大動能輕易地撕開了這些“高手”的皮肉,他們踉蹌著倒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恐懼。
殺了這十來個最頑固的抵抗者後,剩下的山賊徹底崩潰了。
他們看著地上血肉模糊的同伴,再看看那些端著噴著火星的“鐵管”的陌生人,魂飛魄散。
有人“噗通”一聲跪下,高喊:
“好漢饒命!
我們投降!”
緊接著,呼啦啦一片,所有人扔掉武器,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戰鬥,在開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裏,就結束了。
劉真吹了吹尚有餘溫的火銃槍口,收起長槍,冷眼打量著這些跪地的俘虜。
他發現,這些山賊雖是烏合之眾……
但個個身強體壯,肌肉虯結,一看就是常年經受過體力勞作和基礎格鬥訓練的壯漢。
他心中一動,這是個好苗子啊!
“都在這跪好了!
誰敢亂動,老子當場崩了他!”
他厲聲喝道。
黃蓉緩步走入滿是血腥和硝煙的山寨大廳,身後跟著完顏萍。
劉真對她點了點頭,示意一切順利。
“這些人的體質不錯,是塊好料子……”
劉真低聲道:
“若是能收編,正好可以擴充我們的隊伍,省得咱們事事親力親為。”
黃蓉目光掃過這些跪地顫抖的山賊,看到他們臉上真實的恐懼和對活命的渴望,微微頷首:
“亂世之中,能用的人,便是人才。
收下他們吧。
告訴他們,從今日起,我們,是他們的新主人。”
“是!”
很快,山寨的大王劉大虎被五花大綁地推了上來。
此人三十出頭,虎背熊腰,一臉橫肉,被抓住時還拼命掙扎,嘴裏不幹不淨地叫罵,此刻被按在地上,卻依舊嘴硬地梗著脖子:
“老子黑風寨劉大虎,殺剮隨你們!
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想讓我投降?
門都沒有!”
劉真見他硬氣,也不動怒,反而蹲下身,拍拍他的臉,嘿嘿一笑:
“虎子哥,性子挺烈,我欣賞。
不過,在你死之前,我讓你死個明白。
你知道剛才站在門口,一聲不吭,看你們像看猴戲的那位是誰嗎?”
劉大虎一愣,順著劉真的手指望去,這才看到一直被親兵護在身後,神色淡然的黃蓉。
劉真慢悠悠地接著說:
“這位,便是名震江湖的丐幫第十九代幫主,前襄陽城郭大俠的夫人——黃蓉黃幫主!”
劉大虎聞言,渾身猛地一震,抬起頭,睜圓了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著黃蓉,語氣中的硬氣瞬間變成了難以置信:
“你……你說誰?
襄陽的……郭夫人,黃……黃幫主?”
“這天下還有第二個郭夫人嗎?”
劉真抱臂在胸,好整以暇地看他。
“郭夫人!
黃幫主!”
劉大虎臉上的橫肉瞬間僵住,隨即化為一片慘白與狂熱的崇敬。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親兵死死按住,他激動地喊道:
“哎呀呀!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小的該死!
小的真是瞎了狗眼!”
他“咚”地一聲,自己猛地磕在地上,砰砰作響:
“黃幫主!
郭夫人!
小人劉大虎,從小就聽您和郭大俠鎮守襄陽、抵禦蒙古韃子的英雄事蹟!
您二位是我輩武人的偶像!
是江湖上的神!
小人投降!
心服口服地投降!
只要您饒我一命,小人願為您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劉真大樂,扶起他,拍著他的肩膀笑道:
“虎子哥,識時務者為俊傑!
好!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副手,帶你的兄弟們跟著咱們幹,我保證你們吃香的,喝辣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劉大虎忙不迭點頭,對黃蓉的敬仰幾乎要溢出來。
一場血戰,竟因一個名號,化干戈為玉帛。
這座黑風寨,就此易主。
郭芙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她走到黃蓉身邊,忍不住冷哼一聲:
“娘,你這借爹爹的名號,是越來越順手了。
當山大王,用這種方式收服人心,你覺得……爹泉下有知,會怎麼想?”
這話像一根針,精准地刺中了黃蓉最敏感的神經。
黃蓉臉上的從容瞬間褪去,露出一絲蒼白。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解釋,淡淡道:
“你們繼續。”
隨即,一言不發地轉身,徑直走回了山寨的主屋,重重地關上了門。
劉真見狀,心頭“咯噔”一下,暗道壞了。
他沖完顏萍使了個眼色,快步跟了上去,心想:完蛋,肯定是芙丫頭那句話戳到蓉姐的痛處了。
都是自己嘴快,白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搬出郭大俠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