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快馬加鞭自鄂州走水路傳至襄陽。
襄陽城中,帥府議事廳內,燭火搖曳,氣氛沉重如鉛。
京湖制置使,襄陽守將呂文德接過聖旨,臉色鐵青,雙手緊握。
他年近五十,鬚髮斑白,三十餘載戎馬生涯,從一介兵丁升至統帥數十萬大軍的重臣,此刻卻沉默不語,似在權衡利弊。
廳中,郭靖、黃蓉夫婦、監軍王國忠及諸將齊聚。
郭靖聽罷聖旨,長歎一聲,聲音低沉:
“陛下旨意雖嚴……
但蒙古勢大,水軍號稱十萬,戰艦如雲。
襄陽守軍不足三萬,城防已然吃力,如何主動出擊?
此舉無異於以卵擊石!”
黃蓉立於一旁,纖手輕撫案邊,沉吟道:
“靖哥哥,聖旨來得蹊蹺。
賈雲死得太巧,偏偏在赴襄陽途中。
朝中那賈似道,怕是借機生事。
王公公,您在臨安多年,可知賈雲之死有何內情?”
她語調平靜,帶著試探意味。
王國忠撫著花白長須,冷笑一聲:
“郭大俠、郭夫人果然敏銳。
老夫早已將賈雲之事上稟朝廷,誰知賈相爺在殿上大發雷霆,斥責我軍畏戰。
哼,他那侄兒在鄂州花天酒地,畏敵不前,軍中早有怨言,卻將罪責推到韃子頭上。
陛下震怒,下旨命呂太守主動出戰,奇襲蒙古營寨。
老夫身為監軍,只得督辦。”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聖旨已下,誰敢抗命?
朝廷要的是戰果!”
呂文德緩緩起身,語氣沉重:
“罷了!
本太守親率大軍,與郭大俠並肩出戰。
諸將聽令,整軍備戰!”
他頓了頓,聲音略顯無奈,“然蒙古大軍雲集,鐵騎如風,出戰風險極大。
郭夫人,您智謀無雙,可有良策?”
黃蓉輕輕搖頭:
“太守,此戰兇險。
蒙古韃子狡猾,其營寨多布於漢水沿岸,地形易守難攻。
我軍若貿然出城,恐中埋伏。
蓉兒以為,當以智取勝,先探敵虛實,再定進退之策。”
她聲音柔和卻堅定。
郭靖點頭附和:
“蓉兒所言極是。
末將願率五百精兵,夜襲韃子糧道,斷其後路。
但需謹慎行事,不可全軍出動,以免城防空虛。”
他頓了頓,又道:
“襄陽連月來多次求援鄂州,盼夏貴將軍遣兵北上,共禦韃子。
可夏將軍屢屢推脫,先言軍隊操練未畢,士氣尚需提振,後又稱糧草不足,無法遠征。
襄陽獨力支撐,已是強弩之末,此番聖旨更添重壓。”
廳中諸將聞言,議論紛紛,氣氛愈發壓抑。
一名老將皺眉道:
“正是!
襄陽幾度求援鄂州,夏貴卻以種種藉口拖延。
韃子大軍壓境,我軍腹背受敵,若無援兵,如何出戰?
此舉無異於自尋死路!”
另一將領抹去額頭冷汗,聲音微顫:
“前線兵卒疲憊不堪,糧草短缺,若出戰折損過重,襄陽城如何守得住?
陛下遠在臨安,怎知我等苦楚?”
一名年輕校尉霍然起身:
“韃子鐵騎迅猛,我軍步卒出城便是活靶子。
若中埋伏,全軍覆沒,江淮防線誰來守護?”
他語氣斬釘截鐵。
諸將你一言我一語,有人低聲喃喃:
“這仗打下去,怕是屍橫遍野……”
廳內沉重如鐵,壓得眾人幾乎喘不過氣。
呂文德猛地一拍桌案,沉聲道:
“諸位莫慌!
本太守知曉軍心惶惶……
但聖旨不可違,唯有盡力而為。
來人,取地圖來!”
地圖攤開,眾人圍攏,燭光映照下,漢水沿岸的敵軍營寨標注清晰。
郭靖指著一處:
“韃子營寨眾多,此處大營兵馬過萬,防備森嚴,難以撼動。
那處水寨船艦林立,戒備更嚴。”
黃蓉補充道:
“蓉兒聽聞韃子在漢水沿岸散佈小營寨,屯糧儲物。
若選一處兵力最少之處,或可行奇襲,挫其銳氣。”
她纖指輕點地圖,語調沉穩。
呂文德點頭:
“不錯!
斥候回報,漢水東岸有一小營,僅數百韃子駐守,屯有糧草。
若襲此營,可小勝一場,又不傷我軍元氣。”
諸將神色稍緩,一名將領拱手道:
“太守明斷!
但韃子狡詐,恐有埋伏,仍需謹慎。”
郭靖抱拳:
“末將願領五百精兵,夜間潛行,火攻其營,斷其糧道。”
王國忠冷笑:
“郭大俠勇武過人,老夫拭目以待。
朝廷要的是漂亮仗,諸位莫讓陛下失望!”
他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
散會後,黃蓉單獨去找王太監。
王太監見她前來,笑眯眯道:
“郭夫人有何指教?”
黃蓉開門見山:
“王公公,此事脈絡,您定知一二。
賈雲之死,是否真為韃子所為?
朝中旨意來得太急,裏面怕有貓膩。
蓉兒聽聞鄂州近來有韃子斥候被滅,似有異動……
但詳情不明。
公公可有更多消息?”
王太監眼珠一轉,低聲道:
“郭夫人冰雪聰明,老夫何嘗不知?
賈雲那小子,在鄂州尋歡作樂,調戲良家婦女,畏戰不前。
老夫收到他告狀信,本欲發作,誰知他途中便死。
信中多有怨言,似乎有人故意為之。
那鄂州之事,老夫也略有耳聞,韃子斥候被殲……
但不知底細。
夫人不妨好生探查,以免日後再出問題。
老夫懷疑,有人借刀殺人,偽裝韃子。”
黃蓉聞言,心中一凜,點頭道:
“鄂州之事,蓉兒定會查清。
韃子斥候被滅,是否真有奇計?
夏貴將軍為何屢次推脫襄陽求援,是否與賈雲之事有關?
公公可知更多?”
王國忠搖頭:
“老夫在襄陽監軍,鄂州之事知之不多。
只聞韃子斥候深入腹地,鄂州守軍頗有戰績……
但具體如何,傳聞不詳。
夏貴推脫援兵,軍中多有怨言,說他以練兵、士氣、糧草為由,實則避戰。
夫人需派人親往打探,方知真相。”
他目光閃爍,似有未盡之言。
黃蓉聞言心領神會,道:
“多謝公公指點。”
她轉身離去,心中已有計較,暗想:夏貴與賈雲之事,必須徹底查清,襄陽安危系於一線。
黃蓉點頭:
“蓉兒明白了。”
她轉身離開,眉頭緊鎖。
回至府中,她喚來郭靖大弟子武敦儒,道:
“敦儒,你速去鄂州,與你弟弟修文、完顏萍會合,探查近日詳情。
賈雲之死來得太巧,鄂州又傳韃子斥候被滅,蓉兒疑心此事不簡單。
更要緊的是,夏貴將軍為何屢次推脫襄陽求援,以軍隊操練、士氣不振、糧草不足等藉口拖延。
你需多方打探,從修文和萍兒口中核實消息,瞭解鄂州軍中異動。
重點查清夏貴與賈雲的瓜葛,是否涉及畏戰或暗中交易。
襄陽危局,絕不能再添變數。”
武敦儒拱手道:
“師父放心。
弟子定會仔細探聽,與修文弟弟和萍兒妹子同步。
鄂州之事,弟子會多問端倪,譬如軍中戰績、夏大帥心思等。”
黃蓉點頭:
“正是。
傳聞鄂州近期有奇計滅敵,全殲韃子斥候小隊。
你去後,先找修文他們,瞭解鄂州近況。
我總覺此事有鬼,賈雲死得太巧,夏貴此人老奸巨猾。
去吧,一路小心。”
武敦儒領命而去。
襄陽城頭,風起雲湧,蒙古大軍壓境,一場更大的風暴,正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