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師,這件事我來解決,你要做的就是先維持一個快要崩潰的樣子,拖住他們,那幾個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辰墨自然知道對方已經是最後的瘋狂,本來想留著一個驚喜給老師,但此時也顧不上了,想把情況都說出來又擔心對面的環境不安全,只得稍微進行一些暗示。
“那……那好吧。”
陸文茵的聲音還帶著些將信將疑,但好歹算是答應了辰墨的要求。
“跟我去一趟連醫一院。”
辰墨此時也顧不上什麼可能出現的修羅場,楊文煜是他能最快獲得的幫手,而且作為前員警還具備相當的便利條件,不可能扔下不用……
況且他還沒把陸文茵收入後宮,二人之間暫時還是純潔的師生關係。
“走吧。”
楊文煜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合上了書,現在辰墨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站起身換了一身襯衫休閒褲的普通裝扮,便跟辰墨上車離開了酒店。
“給我說一下具體發生了什麼吧。”
不在床上的時候,楊文煜就變回了那個女朋友加大姐姐的形象,完全看不出跟昨晚那麼放得開的是同一個人。
辰墨起初還喜歡拿這個事情調笑,但幾次之後,發現她並沒有什麼反應,也就不怎麼再提……
其實在辰墨心裏,已經逐漸認可了在平時二人的平等地位。
“是我高中時候的班主任,她家裏面的一些事情……”
辰墨一邊開著車一邊把這段時間陸文茵的遭遇跟楊文煜娓娓道來,包括她父親撞人、隨後又遭遇投資圈套,父母相繼病倒,以及老金子女們的反常情況。
“真是一群混蛋……”
雖然已經不在刑警隊工作……
但是她的經驗和思維並沒有改變,銀牙輕咬蹙眉罵人的表情甚至還帶著些許的可愛。
“那你準備怎麼辦?
剛剛你說你有辦法解決。”
朝著空氣發了些小脾氣之後,楊文煜很快回到了正題。
雖然辰墨說的各種情況簡單總結起來就是一個錢字,但她認為辰墨絕對不是給錢認栽了事的風格,之前,打電話時所說的辦法必然是另有思路。
“那個事情本身疑點就很多,我找了些關係重新調查了一下,現在應該已經在重新認定了,對方現在是最後虛張聲勢,我們也主要是防著他們在這個時候狗急跳牆什麼的。”
辰墨一邊開著車一邊回答著,卻被楊文煜捕捉到了話裏面的重點。
“找了些關係?
你什麼關係能這麼輕易就讓交巡警那邊重新調查?”
楊文煜作為從公安系統出來的人,自然明白這裏面的東西絕不是辰墨說一句話那樣簡單。
“就認識的朋友,那裏面問題不小,我們也找到了證據的。”
辰墨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但仍然漫不經心地說道。
“別誆我,正常走行政流程的話再怎麼樣也要三四個工作日的時間,你剛才說的事情一共也才發生了三天,那差不多一天時間就走完了整個過程……
這是特事特辦才有的效率,你半個月前連我們局的門都沒進過,哪來的這種關係?”
楊文煜盯著辰墨的側臉,她對這件事很是關心。
楊文煜一方面是有點不願意辰墨仍然跟局裏的幾個人保持聯繫卻瞞著她,有一種自己突然成了局外人的失落感,另一方面也有點擔心辰墨因為對這些流程的不了解而被騙。
“原來這麼難的?”
前面的路口是紅燈,辰墨把車緩緩停下,手指一下下敲擊著方向盤。
他倒是不清楚這裏面的細節,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鄭敦白這個人的能量比他想的可是要大得多。
“當然了。
這也是為了保證程式上不出問題。
這種一天通過的都是先辦事後補程式,流程很麻煩而且還有風險的。”
楊文煜順手理了一下自己散落在肩膀前面的頭髮回答道。
“你認識鄭敦白麼?”
辰墨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至少透露一些情況,只隱瞞了跟彭廉等人達成的協議,否則以楊文煜的洞察力,必然不會被輕易糊弄過去。
“不算認識,好像是個很有背景的傢伙,你怎麼跟他搭上的?”
楊文煜顯然對於這個名字並不瞭解。
畢竟在此之前,對方一直跟經偵單位合作,與刑偵的聯繫不多。
“很有背景是怎麼說?”
辰墨自己也有類似的猜測,但還是想要聽聽楊文煜的看法。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他是富江那邊來的,過來的時候,很低調……
但是我們這邊接待規格非常高,據說他父親是彭廉的老師,我之前,見過他幾次,一副標準的警二代做派,上層路線走的很好,不知道有沒有點真本事。”
楊文煜的評價似乎帶著些許偏見,至少就辰墨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這個人的能力和立場都還是比較可靠的……
當然因為出身太好,對於一般市井確實不夠熟悉,這對於刑偵來說是個大問題,但對於經偵也不是不能接受。
“嗯,我其實也不是很熟,之前,我家裏被騙的那個案子是他經辦的,取證的時候,算是有了些交情,主要是配合他們工作嘛。”
辰墨當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跟這個小女警唱反調,而且他基本上確定楊文煜也不很瞭解對方,因此模棱兩可地給了個還算是合理的回答。
二人聊著天的功夫,車子就開到了醫院。
陸文茵當時的傷不算嚴重,加上她也還要照顧兩位老人,因此在確定沒有再次自殺的風險之後,便被特許出院。
當辰墨楊文煜二人趕到時,面色有些蒼白的她正在一間病房門口面對著一男一女兩個衣著光鮮,看上去氣勢洶洶的青年人。
“之前,我們確實已經達成了協議……
但是現在我爸的情況跟前幾天完全不一樣了,後續的治療費用也要比之前,估計的高很多,這個責任必須有人來負。”
其中的女人咄咄逼人道。
雖然看不清正臉……
但是從略顯臃腫的背影辰墨也能判斷出大概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女人,並且樣貌八成比較抱歉。
她身邊的男人側身對著辰墨,倒是身材高大面貌硬朗,看上去文質彬彬,壓迫感並沒有女人那麼足……
但他所站的體位擋住了那間病房的門,在優勢情況下營造出一種無處可躲的感覺,從心理上會給陸文茵很大的壓力。
被二人夾在中間的陸文茵此時斜靠著牆,纖瘦的身體幾乎被那個女人完全擋住……
好在她身材高挑,勉強還能露出半個頭,讓她越過對方看到了從後面剛剛趕來的辰墨,以及辰墨身邊的一個短髮女人,從步伐來看是那種雷厲風行的性格。
直覺告訴她這個一臉冷峻的女人並不簡單,而且她跟在辰墨後面,距離非常近,看上去與辰墨很是親密。
雖然現在絕不是想這件事的好時候,但陸文茵還是不由自主地思考起辰墨和那女人之間的關係。
發現陸文茵的目光突然看向身後,站在她面前的一男一女也下意識地回頭……
此時,辰墨和楊文煜也恰好走到了三人面前。
“你們有什麼事?”
看到一臉嚴肅的二人向自己快步走來。
那女人本來想要上前一步頂上來……
但是被楊文煜瞪了一眼後,沒來由地感覺心中一緊,猶豫了一下,氣勢上便已經落入了下風。
這時候旁邊那個剛剛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反而上前了一步,越過楊文煜直接朝辰墨伸出了手。
一時沒反應過來的辰墨下意識也伸手跟對方握了一下。
“二位是陸女士的……親屬?”
男人橫向微微移動了半步,把剛剛被楊文煜壓住氣勢的女人擋在身後,以給她一個喘息恢復的時間。
見辰墨被這個表面上彬彬有禮的男人纏住,楊文煜卻根本不吃這一套,她非常熟悉對方現在用的這套辦法,在談判或者審訊過程中一般被稱為GoodCop&BadCop,好員警與壞員警。
也就是其中一個人負責扮演壞人,進行施壓和威嚇,另一個人則負責扮演好人,在硬手段之後,與對方共情,並給目標方提供相對比較輕鬆舒適的談判氛圍。
導致對方在一凶一溫柔中,很容易傾向於跟溫柔的“好員警”進行合作。
這樣的套路對於陸文茵或者辰墨會很有效,比如陸文茵剛剛就被壓迫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而原本氣勢滿滿前來問罪的辰墨也被這個扮演“好員警”角色的男人糾纏,一鼓作氣的勢頭很快就會過去。
跟辰墨握手之後的男人已經在說整件事情的經過,並沒有意識到對方目的的辰墨只是聽著,卻沒有意識到剛剛楊文煜把對方逼退所帶來的優勢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一點點消失。
“寒暄就免了吧,我是她姐姐……
剛剛從外地回來,現在我妹妹身體不太好,有什麼事情你們跟我說吧,我能做主。”
楊文煜直接出言打斷了那個男人的敘述,雙手抱在胸前,給辰墨了一個眼神,示意他稍微後撤一步給自己打配合。
辰墨雖然不知道楊文煜為何突然好像變了個人一樣氣勢猛漲,但也知道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她更加專業,便稍稍退了幾部,撤到了楊文煜身後半個身位的地方。
“辰墨,你先帶著小茵進去休息,然後出來我們解決這個事情。”
楊文煜看著在後面靠著牆面色仍然有些發白的陸文茵對辰墨說道。
她之前,看到過辰墨的手機來電,因此知道陸文茵的名字。
“陸……你先跟我進去吧,這個事情我們來解決。”
辰墨差點脫口而出陸老師,隨後馬上想到楊文煜剛剛才說陸文茵是她妹妹,連忙把後半句話憋了回去。
看著一旁有些瑟縮的陸文茵,辰墨心頭泛起一陣心疼,下意識地抬起手,把她散落在額前的幾縷長髮撩到耳朵後面,然後拽起她的手走進了病房中。
病房裏躺著兩個人,看年紀應該就是陸文茵的父母了,二人不知道是在昏迷還是睡著了,總之對外面的爭吵毫無反應。
辰墨反手關上病房門,突然感覺到原本站在身邊的陸文茵一頭撲進了自己的懷裏,也不在乎一對玉兔緊緊壓在辰墨的身上,就這樣伏在他肩膀上……
多日以來的高壓和委屈終於在這一刻爆發,淚水如同斷了線一般從眼中湧出,很快便把辰墨肩膀部分的衣服完全打濕。
在這一瞬間,二人之間原本存在的師生關係似乎已經不再重要,陸文茵只想找一個能夠給自己遮風擋雨的樹洞,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陸老師,我得先出去把這件事徹底解決掉,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放心,我保證這件事一定會在今天結束。”
辰墨讓陸文茵哭了幾分鐘,見她短時間內並沒有停止的意思,只好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扶著她慢慢走到了一張椅子旁邊。
“嗯……”
陸文茵輕輕答應了一聲,然後坐在了那張椅子上,雙腳踩在椅子邊緣,把頭埋進身體和膝蓋構成的小空間中,似乎是有些不敢直面辰墨,也或許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狼狽的一面。
回到房間外面,對面的一男一女仍然想要用老一套對付楊文煜。
那個女人在經過短暫的調整之後,又恢復了咄咄逼人的樣子,男人則在旁邊時不時插一句嘴,看上去是在緩和氣氛,實際上則是想要把楊文煜引到他的思路上來。
楊文煜並沒有說太多話,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聽,並不是她不知道怎麼應對,而是她現在還不太清楚整件事情的經過,只能嗯嗯啊啊地應付著。
這種招數她簡直太熟悉了,別說陸文茵跟她實際上素不相識……
哪怕真的是她妹妹,這兩個人的虛張聲勢也根本不可能嚇到她。
“你們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但這跟我妹妹已經沒關係了,無論如何,你們的諒解協議已經簽過,從那之後,再發生的事情是你們跟醫院之間的事,這張諒解協議的法律效力不會變……
所以你們現在說的我們不可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