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內的空氣凝滯而沉重,消毒水的刺鼻氣味混合著機械運作的低鳴,在冷白的燈光下交織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簾幕外傳來人聲與輪床移動的聲響,卻仿佛離這張病床遙遠如隔世。
這裡沒有窗、沒有夜色,只有被白光照得發乾的空氣與每一聲監護儀「嗶──嗶──」的心跳提示,像一根根細針,扎進每一個人的情緒縫隙。
童芊洛躺在觀察床上,鼻端覆著透明的氧氣導管,雙唇微張,呼吸仍顯淺薄。額頭濕潤,一層虛汗在白光下閃著細密的光澤。
眉心時而顫動,彷彿正與某段夢境角力;纖細的手指緊握成拳,又在片刻後無力鬆開,指尖滑過棉被如同在尋找遺失的某種溫度。
她的眼角凝著一滴未乾的淚珠,折射著燈光,閃爍著刺目的光澤,彷彿墜落在夜色中的星辰。
童母守在床邊,目光溫柔而堅定,卻帶著一絲母親特有的警惕,輕輕撫過女兒額前的碎髮,動作小心翼翼,彷彿生怕驚擾了那微弱的呼吸。
視線時而落在女兒蒼白的臉上,時而移向牆上心電圖跳動的綠色曲線,試圖從中尋找一絲安心的證明。
然而,方才那句從女兒口中呢喃出的夢囈,「老公……我想要……」如同一道驚雷在她心湖炸開,震得她呼吸一滯,整個人僵在原地。
那聲音細若蚊鳴,卻宛如在她耳邊反覆盤旋,帶著羞怯卻又難以掩飾的情慾。
童母的唇微微顫抖,眼神穿過棉被,落在床另一側鍾邈山的身上──那個依然守在女兒身旁、不曾離開的少年。
鍾邈山低垂著頭,摩娑著童芊洛冰冷的指背,只有指尖偶爾顫動,洩漏出他藏不住的情緒。
他不敢看童母,也無法看童芊洛的臉,彷彿只要一對視,就會讓那段廁所中幾近失控的記憶在腦中重演。他記得那雙渴望得快哭出的眼,記得她喘息著喚自己「小山、老公」,記得她的腰在他掌下顫抖……
他猛然吸了口氣,強行拉回思緒,想放開她的手,卻怎樣也放不下。
童母的瞳孔驟然擴張,胸口一陣發緊,種種情緒──
震驚、疑惑、心疼、甚至一絲難以言明的恐懼──
交織翻湧,讓她握著床欄的手微微發抖。
她不敢深想那句夢囈背後的意味,卻又無法漠視它在心底激起的漣漪。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向床的另一側,落在鍾邈山低垂的背影上,眼神複雜難辨。
冷白的燈光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顎線條,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的腦海中閃過KTV包廂的那一幕:童芊洛衣衫凌亂,眼神迷離,撲進他懷裡,唇瓣貼上他的那一刻,甜膩而熾熱的氣息幾乎讓他失控。
他猛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仍握著她的手,連忙鬆開了些許力道,卻終究捨不得完全放開。
鍾邈山猶豫了片刻,緩緩站起身低眉看著童母,「阿姨……謝謝妳讓我留下來陪她。」
童母微微一怔,迎上他不安的目光,扯出一絲笑意,「我想,芊洛醒來,一定也希望看到你在這裡。」
他重重點了下頭,再度握著童芊洛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
童母終於打破了這片沉寂,悄然拭去眼角的淚痕,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鍾邈山……」她輕喚他的名字,聲音裡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意。
聞聲,鍾邈山倏地抬起頭來。
童母看向他上緩緩開口:「這麼晚了,你也累了……要不先去休息一下?這裡有我照看就好。」
「阿姨,我不累。」
鍾邈山深深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童芊洛,又補上一句:「我想留在這裡陪她,等她醒來。」
童母對上他充滿憂色的眼睛,看見那雙眼底有著難以動搖的執著與真摯,心頭不由一顫。
只是將視線重新落回女兒身上,眼神複雜難辨。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病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童芊洛的的呼吸時而平穩,時而急促,額際滾落的汗珠在燈光下閃著晶瑩的光。
身軀輕輕顫抖,彷彿被某個無形的夢魘緊緊攫住,無法掙脫。
唇瓣微微開合,斷斷續續的呢喃從喉間逸出,細弱如絲,卻在這寂靜的病房中清晰得令人心顫。
「不!不要……」
「救我……小山救我……」
「小山……我要……」
「老公……」
這最後一聲呢喃,如同一滴濃墨滴入清泉,瞬間將病房內的空氣染上複雜的色彩。
它既柔軟又沉重,像是少女心事初綻的低語,又滲雜著某種情慾深處的樂響,在寂靜中炸開,震得人心頭一顫。
童母的的手微微顫抖,緩緩撫上女兒的額頭,指尖觸碰到那層薄汗時,眼眶不自覺地濕潤了。「芊洛,沒事了……媽媽在這裡……」
「阿姨……我……」
童母沒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柔和與疲憊。
「你能留下來陪她,是她的福氣。」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人終於有了新的動靜。
童芊洛的呼吸愈發急促,額際的汗珠滾落得更加頻繁,身軀輕輕顫抖,像是正從某個深不見底的夢境中掙扎著浮出水面。
睫毛微微顫動,眼皮緩緩掀開,露出一雙迷霧般的眼眸,帶著一絲尚未散去的驚惶與脆弱。
她的視線在病房內游移,彷彿還未完全從夢魘中脫離,直到對上鍾邈山的目光,才微微一怔,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依賴的錨點。
「小山……」她的聲音細弱而嘶啞,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試探,像是怕這一切只是夢境的延續。
她的眼神漸漸聚焦,卻又在觸及鍾邈山溫柔而憂切的注視時,閃過一抹羞赧與慌亂。
鍾邈山俯身靠近,在她耳畔上輕聲呢喃:「我在,芊洛,妳沒事了……我一直在這裡。」
童芊洛的眼眶瞬間濕潤,淚水無聲滑落,順著蒼白的臉頰淌下,像是劫後餘生的釋然,又像是對那場夢魘的無力抗爭。
她的記憶支離破碎,KTV包廂的昏暗、林芷晴冷冽的笑、張浩猥瑣的眼神,讓她的心跳猛地一顫。
她的身體仍殘留著藥物的影響,雙腿不自覺地併攏,像是試圖掩蓋那股未被滿足的悸動。
「小山……我……」她試圖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哽咽得無法成句。
視線再從鍾邈山身上移開,落在床邊的童母身上,眼中閃過一抹愧疚與不安。
「媽……」
童母猛地俯身,雙手緊緊握住女兒的手,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流淌。
「芊洛,妳醒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穩住自己的情緒。
指尖輕輕撫過女兒的臉頰,溫柔得像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珍寶。
「沒事了,孩子,一切都過去了……」
病房內的空氣彷彿在這一刻鬆動,卻又帶著一種更深的沉重。
童芊洛的甦醒像是為這漫長的黑夜帶來了一線微光,目光在鍾邈山與童母之間游移,像是試圖從他們的沉默中尋找答案。
「芊洛,妳好好休息,媽媽去跟醫生說一聲。」
童芊洛的視線重新落在鍾邈山身上,「小山……謝謝你……」
鍾邈山搖了搖頭,「我應該早一點到的……」
童芊洛咬緊下唇,淚水再次滑落。
「別想了,芊洛。」鍾邈山輕聲打斷了她,語氣溫柔卻堅定。「那些都不是妳的錯。」
童芊洛愣愣地看著他,眼底深處依舊藏著一抹情慾,臉頰微微泛紅……
腦海中閃現出洗手間裡那段紊亂的畫面,片段零碎,卻帶著炙熱的溫度。
她記得──
最模糊卻又最鮮明的,是那一刻他的下身頂在自己腿間,那炙熱、堅硬的形狀,就在那裡,幾乎要衝破最後的防線……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下腹不自覺的悸動,彷彿整個身體還未從那場未竟的渴望中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