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入東蚩

等到黎澤和胡婉瑩走出房間的時候。

兩人衣物已經穿戴整齊。

讓黎澤感到詫異的是,不光淩墨雪在門口,師父也站在師姐身側。

“師父?

何時來的?”

黎澤臉上露出一抹喜色,走過去摟住了程玉潔。

後者臉上盡是寵溺的笑意。

“婉瑩都人仙境了,我豈能不知?”

程玉潔看向師妹,眼中關切。

“突破了?”

“嗯……不過沒什麼動靜,其他人應該還不知道。”

“也好,那我得麻煩你一件事。”

“什麼?”

胡婉瑩歪著頭看向程玉潔,目光帶著幾分好奇。

“師姐要麻煩你,去取一把劍,一把,只有仙人才能用的重劍。”

“是……那澤兒怎麼辦?”

“我看著他,你且放心。”

“好。”

胡婉瑩點了點頭,程玉潔唇口微張,傳音於她。

她回過頭看了黎澤一眼,俯下身去,右手抬起黎澤的下巴,吻了上去。

“在師叔回來之前,可別受傷了,澤兒。”

“嗯。”

胡婉瑩笑了笑,隨後身形變得虛幻,消散在天地之間。

淩墨雪在一旁撅著嘴,程玉潔看到了忍不住失笑道。

“呵呵……墨雪你這嘴巴都能掛個醋壇了……”

“唉……下山之後,又是被師父搶先,又是被師叔趕下床……墨雪這日子不好過呀……”

“呵呵呵呵……”

淩墨雪這一番話逗得程玉潔咯咯直笑,倒是黎澤紅了臉頰,摟上了師姐的纖腰。

“師姐……那……那個……”

“哼……就知道你偏心師父和師叔……就是因為我胸沒師父和師叔大吧?”

“呃……”

一句話讓黎澤哭笑不得,倒是程玉潔止住了笑意。

“墨雪,接下來,澤兒可就交給你了。”

“唉?”

聽到程玉潔這話,淩墨雪瞪大了眼睛。

“我要待在宗門,不可能一直下山,這個給你,澤兒。”

“這是……”

黎澤從程玉潔手中接過一枚白色的玉佩,掛在了脖頸上。

“這枚玉佩上有我的一道劍意,你心念一動便可觸發,劍氣觸發之後,我便會趕到,但是接下來,就得靠你自己了。”

程玉潔輕撫著黎澤的面頰。

“玉不琢,不成器,澤兒你一直說,想要渡天下人,還想要娶……”

“那澤兒總要學會自己面對風浪的。”

“這次表現的就很好,面對青河臨危不懼,與其周旋,也正因如此,師父才決定,放手讓你去試試。”

“不會怪師父吧?”

黎澤搖了搖頭。

“澤兒怎麼會怪師父呢……”

“那就好。”

程玉潔又伸出另一只手,捧起黎澤的面頰,輕吻了上去。

“抱歉……宗門還有些事……今日不能陪你了……”

“若是……澤兒想要了……就說一聲……”

“師父一直都在看著你。”

“嗯……”

感受到師父對自己的關切,黎澤微微一笑。

“那師父就先走了……”

“好,師父慢走。”

程玉潔貝齒輕咬,隨後轉身,身形消散。

顯然,要她完全放黎澤一個人,對於她而言,也是頗為艱難的決定。

但她清楚,每一個天劍閣的弟子,都是如此。

寶劍鋒從磨礪出。

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黎澤心中也有些失落。

不過很快便調整了心態。

淩墨雪看著師弟,眼中有些好奇。

“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師弟?”

“之前……有人跟我說過……我想找的人,在蚩國……”

“剛好,我也想去蚩國走一趟。”

“去蚩國啊……”

淩墨雪點了點頭。

師父和師叔都走了……接下來,為澤兒護道的重任,就落在我身上了……

淩墨雪……可不要辜負師父啊……

“我們收拾一下,準備出發了,師姐。”

“好。”

淩墨雪點了點頭,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

黎國西邊,豐陽鎮,葉延穿著普通布衣,來到了一處獨棟樓前。

明明距離鬧市不遠,卻沒什麼人住在這附近。

有人說這裏的地都是絲樂坊下,也有人說這是絲樂坊織娘的住所,閒人不得靠近。

葉延就那麼站在大院門口,敲動了木門。

“咚,咚,咚。”

沉悶的聲響從木門上傳來,葉延聽到裏面傳來了腳步聲。

“吱呀……”

木門漏出了一道縫隙,露出其中一名女子精緻的容顏。

看到葉延的臉龐,女子眼中閃過一抹錯愕,隨後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好久不見了,阿延……”

“嗯……”

葉延點了點頭,聚焦在那張精緻的容顏上,抿了抿嘴。

“進來說吧……”

女子將門拉開了些,讓出一個身位。

等到葉延進門,又將厚重的木門關上。

葉延看著滿院的五彩絲綢,眼神中帶著幾分追憶。

女子看向葉延結實寬闊的後背,露出一個溫婉笑意。

葉延回頭,對上了她的視線。

“好久不見,姝姐……”

女子笑意依舊,紅唇微張。

“阿延……你是來殺我的嗎……”

葉延抿嘴,沉默不語。

被他稱為姝姐的女子走近了兩步,湊近了些,站在葉延身前。

“你動手吧……”

葉延抬起頭,看向女子,搖了搖頭。

“姝姐,我不是來殺你的。”

“我是來娶你的。”

聽到這話,女子眼角劃過淚珠,笑得淒美。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殺了姝姐吧……”

葉延搖了搖頭。

“我不會傷你的,姝姐,我也不會允許別人傷你。”

“不行的……阿延……”

女子搖了搖頭。

“我是妖……你是人……更是天劍閣的修士……”

“我不能連累你……阿延……”

“要是傳出去,天劍閣弟子勾結妖女……到時候宗門不會饒過你的……”

葉延搖了搖頭。

“宗主深明大義,姝姐你從未害人傷人,宗主定然不會……”

“阿延!”

女子眼中帶淚,搖頭說道。

“我是妖……這便是原罪……”

“更何況就算你們宗主同意,你師父也會同意嗎?

你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會怎麼看你?

宗門的其他人……會怎麼看你?”

葉延深吸一口氣。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們怎麼看我。”

他湊近了些,一把摟住了女子。

“姝姐……我不能,失去你……”

“阿延……”

“當年是為了能夠讓我讀書識字……你才加入了絲樂坊……因為能多賺些銀子……”

“我說我想要去做大俠……你為我攢夠了銀子,送我去參加天劍閣的選拔……”

“我葉延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沒有辜負任何人,卻唯獨……辜負了你……”

“我不能做負心人……姝姐……”

女子緊緊摟住了葉延,淚水止不住地落下,打濕了他的肩頭……

“嗚……阿延……你走吧……走吧……”

“忘了姝姐……”

“和姝姐待在一起只會害了你……”

“不……我不走……姝姐……我……”

葉延還想說什麼,卻聽到背後傳來女子清冷的聲音。

“讓你下山是來歷練,可不是讓你來娶妻生子的,葉延。”

聽到這聲音,葉延猛然回頭,將女子護在身後。

“宗主!姝姐從未害人!

還請宗主高抬貴手!”

“劍仙子!

我不認識這人!

他跟我沒關係!”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聽得程玉潔莞兒一笑。

“葉延拜入天劍閣門下十年載,你們兩不認識,倒是默契十足。”

“宗主……還請宗主開恩!”

葉延朝著程玉潔跪了下去……

然而膝還未著地,程玉潔便皺了皺眉頭。

“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

“是……宗主……”

葉延站起身子,但還是站在了女子身前,一只手將她護在身後。

程玉潔搖了搖頭。

“不必如此心慌,還有,無論感情糾葛如何,莫要讓劍心蒙塵。”

“是……弟子……受教。”

隨後,程玉潔又將目光投向了葉延身後的女子。

“你叫什麼名字?”

“劍……劍仙子,我叫阿姝……”

“也沒個名姓?

來人間多久了?”

“三……三百年……”

“哦?”

程玉潔有些詫異,因為三百年前,恰好是妖族禍亂人間的時候。

“宗主!

姝姐她從未傷過人!!”

“我知道……”

程玉潔眼中倒映出阿姝的真身,是一只通體雪白,如人般大小的蜘蛛。

腹部有相當漂亮的花紋,就如同花朵一般。

靈臺清明,沒有半分黑氣,通體還隱隱有些金氣,顯然與她所言相符。

因為殺過人,害過人的妖,身上必然會有黑氣。

普通人不可視,對於她們修士而言,其實一眼就能分辨。

事實證明,阿姝和葉延所說的都是真話,前者既沒有欺瞞,後者也沒有謊報。

“好了,無名無姓,孤苦伶仃,倒也可憐,你以後倒不如叫葉姝好了。”

“唉?”

阿姝還沒反應過來,葉延臉上已經佈滿了喜色。

“宗主……多謝宗主成全!”

程玉潔搖了搖頭。

“不必謝我,這是你自己爭取來的……還有……”

程玉潔看向葉延。

“我很欣賞你的劍意,多加錘煉,切莫耽擱,此間事了,下山曆練,你自己多用心……

至於能悟出什麼,全靠你自己。”

“是……多謝宗主提點。”

葉延抱拳行禮……

而程玉潔的身影已經消散。

不過轉眼之間,便回到了宗門。

“剛剛……劍仙子的話什麼意思?”

阿姝有些傻愣愣的看向葉延,後者則是激動地扶住她的雙肩。

“在凡間裏,只有嫁了人的姑娘才能隨夫姓!!

姝姐!!

宗主答應我們了!!”

“啊!”

阿姝驚呼一聲,捂住了臉頰,淚水劃過,臉上的紅暈不知是激動還是羞澀。

“咚咚咚!

阿姝,開門啊!”

“阿延……你等我下……”

聽到門外傳來聲音,阿姝急忙將臉上的淚珠擦拭乾淨。

“紅姐,來了……”

她走到門前,將木門打開,門外被稱作紅姐的,正是絲樂坊的老闆娘,看上去四十來歲的模樣,正掛著滿臉笑意。

“怎麼了紅姐,今天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阿姝臉色有些不解,紅姐笑嘻嘻的一腳跨進了門。

“啊呀,阿姝啊,你是不知道,這可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唉……這位是……”

紅姐眼見,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中間站著的葉延。

“啊……紅姐……他……他是……”

葉延走了過來,拉著了阿姝的手,後者沒有掙脫,任由他握著,臉上帶起了一抹紅暈。

“紅姐,平日裏多謝您照顧姝姐了,我是姝姐的弟弟。”

“弟弟?

呵呵……”

紅姐畢竟是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一眼就看出來兩人的關係了,忍不住調笑了一句。

“你是她的親弟弟……還是她的情弟弟呀?”

“紅……紅姐……”

阿姝有些羞惱的看了紅姐一眼,後者笑得花枝亂顫。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這回是有天大的好事告訴你的。”

“好事……什麼好事?”

阿姝歪著腦袋,臉上帶著幾分疑惑。

“就剛剛啊!

天劍閣的劍仙子找到我來了!

說以後啊,要和我們絲樂坊加深合作!

甚至還要找我們定制宗門服飾呢!”

“這……”

阿姝和葉延對視一眼,都有些詫異。

“那……那紅姐你答應了嗎?”

葉延喉嚨滾了滾,下意識的問道。

“那當然了!

那可是天劍閣!

別說黎國了,放在四國那都是響噹噹的名號!

這麼一單大生意不做,還幹什麼?

那不如回家種地去了!”

“呃……紅姐說的是……”

葉延頗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一來是意識到了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二來是別人當著他的面誇他宗門……身為宗門弟子的一員,他頗有些不太習慣……

“唉,阿姝啊,這段日子就辛苦你了,到時候你多操勞些,工錢這方面的事,不用你擔心。”

“我知道了,紅姐放心吧……”

阿姝笑著點了點頭,紅姐也跟著笑眯眯的。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兩了啊……先走了先走了,得去給小麗說一聲。”

說完便走了出去。

倒是葉延有些不解。

“姝姐,那可是天劍閣,這麼多布……你紡得過來嗎?”

阿姝眼角露出一抹笑意,回握了握葉延的手心。

“真當姝姐傻啊,現在絲樂坊的這些布,有許多的都不是我,是我麻煩族中的姐妹幫忙的。”

“啊……這……”

葉延聽完有些傻眼,阿姝急忙解釋道。

“我那些姐妹,有些都沒有化形,都是沒害過人沒見過世面的好孩子,我讓她們幫忙織布,她們忙來的錢,我就去買些吃食給她們帶去,她們都很乖的,不會害人的。”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算了……”

葉延搖了搖頭,這些事情他不懂,但是他總算反應過來,為什麼宗主方才能找到這裏了。

絲樂坊的事情,宗主一定早就知曉……

但……為什麼呢?

葉延想不明白,他也懶得去想,現在對他而言,心結已解,他也該啟程曆練了。

“姝姐……”

葉延湊近了些,摟住了阿姝的纖腰。

“阿……阿延……”

“姝姐……我到現在都記得……”

“十歲那年,你把我帶回來,每日紡布,供我讀書寫字……”

“在我心中,姝姐你早就是我的家人……”

“有姝姐在,我就什麼都不怕……”

聽到葉延的話,阿姝臉上的紅暈逐漸散去,靠在他懷中,想起了十年前的事。

她自從三百年後來到人間,就一直躲在山野中,從未踏足過人世,安心修行。

誰知十年前黎國戰亂,也驚動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來到人間,在見識了黎國的慘狀之後,她遇到了葉延。

明明只是個十歲的小孩,眼中卻帶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目光。

甚至隱隱已經有了死志。

阿姝將他帶了回去。

兩人相依為命。

那時恰逢戰亂,自幼孤兒的葉延與剛剛踏入人世間的阿姝走走停停。

阿姝是妖,不需要進食,可葉延不行。

最後阿姝憑藉著織布的手藝,為葉延掙來了吃飯的錢。

因為織出來的布品質上乘,手感絲滑,因此阿姝很快就在鄉野中有了名氣。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織娘有些怕生,但是有得一手好手藝。

也就是那個時候,絲樂坊的老闆娘,找上了阿姝,想要拉她入夥。

阿姝幾乎是一口答應。

憑藉著一手好本事,再加上黎國戰勝,絲樂坊的生意越做越大。

訂單應接不暇,阿姝也就這麼隨波逐流的在這裏停留了下來。

葉延為了能夠報答姝姐的恩情,要主動給她打下手。

但是阿姝雖然初入人世,卻也知道,葉延是人,她是妖,人妖不兩立。

恰逢天劍閣下山選拔弟子,葉延又有修行的意向。

阿姝便將葉延送去了天劍閣。

她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人間不清楚,但是那些修士應當是知道的,妖皇復蘇在即,封印已經有了缺漏。

阿姝不想讓葉延死……她捨不得……

既然捨不得他死,那便想著讓他活,天劍閣是個不錯的去處,又是正道宗門,又能學些本事。

最不濟……也有一份自保之力……

阿姝當然清楚,一旦葉延進了天劍閣修行,那麼她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他。

甚至……還會死在葉延手中……

妖吃人……人殺妖……如此往復,仇恨不絕……

可她一想起當年遇見葉延時,那孩子眼中淡漠的眼神,心中便會一陣陣抽痛。

她清楚,她狠不下心來害人。

若是以後萬一被其他妖族的妖逼著犯下了什麼過錯……

那麼……

死在葉延手中,也是個不錯的歸宿……

只是她沒曾想,葉延是去了天劍閣學成歸來,可不但沒有殺她,反倒……

就連天劍閣的閣主都同意他們在一起……

阿姝只覺得幸福來的太過突然,自己恍若夢中。

只是……

聽著葉延的回憶,阿姝心中逐漸平靜下來,她清楚。

兩人想要在一起,遠不是程玉潔點個頭,就能相安無事了。

阿延……姝姐絕不會讓你一人承擔……

阿姝靠在葉延懷中,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

……

靈獸宗,密室內。

樊瑤和樊晨正在盤膝打坐。

然而令人有些在意的是,兩女的面色都有些紅潤。

“呼……”

樊瑤吐出一口濁氣。

兩人同時睜開了眼。

“到底是怎麼回事……”

樊晨看向樊瑤,眼神中帶著幾分羞惱。

“怎麼搞的……怎麼天天……害得我每天都要換褻衣褻褲……”

樊瑤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我也不知道……最近……最近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壓制不住情欲……”

“你該不是發春了吧?

樊瑤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不經過我找個野男人,我弄死你。”

“哪能呢……消消氣消消氣……我也納悶呢……按理來說不會啊……”

樊晨沒好氣的白了樊瑤一眼,從儲物戒中掏出衣服,也沒什麼忌諱,將身上已經濕透的褻衣褻褲脫下,換上了一套新的。

“唉……真是……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突破啊……程玉潔到底怎麼做到的……”

樊瑤撐著腦袋,破有些無趣。

樊晨搖了搖頭。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肯定,她肯定付出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代價。”

“唉,你說會不會是那種天劍閣之前飛升的人仙輩所留下的劍氣,給程玉潔吸收了,才讓她突破的?”

樊晨撇了撇嘴。

“真要有那種東西,為什麼不用來對付妖皇?

八宗前宗主合力施展的鎖靈陣可是重傷了妖皇才將她封印,那為什麼不直接斬了?

費這麼大功夫做什麼?”

“你說的也是哦……”

樊瑤搖了搖頭,也從儲物戒中掏出了新衣換上。

“算了算了不想了,再去黎國閉關一陣吧,我有預感,突破就在最近了!”

樊晨聽完,有些詫異的看了樊瑤一眼。

“當真?

不是玩笑話?”

“是啊,我就是覺得快要圓滿了,只差一個契機,應該就能蛻去蛟鱗化身成龍了。”

“契機……”

樊晨沉思片刻,突然在腦海中浮現了黎澤的身影。

該不會……

她心底生出一個念頭,穿好衣服,就要出門。

“唉?怎麼了?”

“你說的那個契機……我想……我有眉目了。”

“真的假的?”

“不過還不能確定……”

樊晨身形一閃,來到了靈獸門內門。

“宗主。”

內門長老彎腰行禮,身旁是他已經化形的靈獸夥伴。

“李長老,吩咐下去,讓宗門弟子留意一下黎國四皇子黎澤的去向。”

“是,宗主。”

李長老沒有多問,下去吩咐內門弟子了。

等到李長老都已經走遠了,樊瑤這才趕到樊晨身邊。

“怎麼這麼急……”

“我怕遲則生變。”

“找黎澤而已,吩咐一下黎皇不就行了?”

樊晨搖著頭說道。

“我不想讓黎皇參和進此事,這也與黎國無關,算是我們兩人的私事。”

“只是不知道黎澤……現在在哪里……”

樊晨心心念念的黎澤,此時已經到達了蚩國的邊境。

天劍閣在蚩國也有分壇,按理來說,黎澤和淩墨雪只需要進入蚩國皇宮的天劍閣分壇,便能拿到蚩國的正式證明。

但是黎澤卻不願意,淩墨雪也只能陪著他潛入蚩國。

兩人畢竟一個是靈丹境,一個是靈魄境,幾乎是沒費什麼力氣就成功摸入了蚩國。

而伴隨著一路西去,黎澤的心情卻逐漸沉重起來。

因為和黎國比起來,蚩國的情況要更糟糕些。

雖然不至於民不聊生,卻也是水深火熱。

黎澤所見所聞,百姓過得大多是極為艱苦。

黎澤與蚩國的農戶聊過,發現蚩國的賦稅極重。

在黎國,農戶要將自家地中的糧食,繳納兩成給國庫,一成交給當地鄉正,再由鄉正統一繳付給縣令,這一成是以市場價格的三成價錢收購。

鄉正會將這些銀錢帶回去,分發給農戶們。

而換到蚩國,則是完全反了過來。

農戶不僅僅要將四成的糧食交給國庫,還要再額外再低價出售兩成的糧食給當地。

也就是說,比起黎國,蚩國的賦稅整整翻了一倍。

進入鎮上,不管是百姓的收入還是物價,都要差上黎國一大截。

原本在黎國一文錢能買四個饅頭……

而在蚩國這裏,一文錢只能買上一個。

大街小巷中,時不時能看到在黎國已經近乎絕跡的乞兒。

黎澤一路走來,給不少乞兒都分了饅頭……

然而他也清楚,這不過是治標不治本。

“師姐,你應該也發現了吧?”

在一處茶館中,黎澤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淩墨雪正坐在他對面,幫他倒茶。

“你指什麼?”

“我們越是靠近蚩國皇都,乞兒就越少,相反……”

黎澤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淩墨雪接過他的話頭。

“相反,衣著華貴的人就越多,這很正常,到哪里都是一樣的。”

黎澤沉默不語,小口小口抿著茶。

他當然知道哪里都是一樣,只是心中有些彆扭罷了。

“嘩啦啦……”

“唉……怎麼突然下雨了……”

“好大的雨……”

“快走快走……”

一場暴雨來得突兀,幾乎是毫無預兆,街上的行人紛紛散去,茶館中也有不少客人起身離去。

很快,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茶館二樓便只剩下黎澤與淩墨雪。

“這雨……”

淩墨雪皺起了眉頭,覺得這場雨頗為蹊蹺。

“踏……踏……”

長靴踏在木板之上,發出清脆的鳴響,在暴雨中,顯得尤為突兀。

黎澤放下茶杯,看向了樓梯處。

一抹青色,映入眼簾。

“真是好大的雨呢……呵呵……”

正是青河。

與之前初見時的穿著斗篷不同,這次青河的打扮就要幹練得多。

一雙高跟皮革長靴踩在腳底,渾身穿著一套青色的皮甲,蛇鱗覆蓋在其上。

腰身上還纏著一條紅線,纖細的腰肢格外引人注目。

一身鱗甲盡顯英武,但儘管沒有任何肌膚裸露在外,只是看著雙眼,稍不注意便會陷入其中。

淩墨雪同樣側過頭注視著青河,表情有些凝重。

“何必露出那種表情?

見到我很意外嗎?”

青河莞爾一笑,走到了兩人桌前。

“還是說……天劍閣的待客之道,就是劍鋒相對?”

“那也要看來的是不是真是客。”

淩墨雪表情平淡,拿起了桌上的茶壺。

黎澤站起身,坐到師姐身側,伸出手,按在了淩墨雪的手掌上。

後者看向黎澤……

而黎澤只是搖了搖頭。

淩墨雪將茶水倒入杯中,一掌拍出!

茶杯旋轉著飛向了青河臉上,後者勾起嘴角,伸手一攬。

人已經坐在了兩人對面,將茶液送入口中。

“呼……這小店的粗茶,倒也別有風味呢……”

淩墨雪閉口不言,黎澤看向青河的目光帶著幾分好奇。

“你就不怕我叫我師父或者師叔來斬了你?”

“呵呵……怕……當然怕……”

青河故作姿態,伸手拍了拍胸脯。

不過拍在盔甲上,也就發出了兩聲脆響。

“兩位都是天劍閣嫡傳,身上的法寶一定不少,說不定現在就已經在聯繫劍仙子了……人家可怕著呢……”

淩墨雪低頭端起茶杯不語,倒是黎澤笑了笑。

“怎麼也看不出你怕的模樣,你既然不是來殺我的,那又來找我何事?”

“這個嘛……因為我想和四皇子殿下做筆交易……”

青河語氣慵懶,把玩著手中的白瓷茶杯。

“交易?”

倒是黎澤聽到這個詞愣了愣。

“不知道,青河小姐要和我做什麼交易?”

“很簡單,有個混球,收了我的好處,卻不肯幫我辦事,現在還聯繫不到,所以我想麻煩四皇子殿下給這個混球一點教訓。”

“哦?青河小姐大乘後期都不能找到這個人,我一個小小的靈丹境,又能出什麼力?”

“錯了……那個混球,恰巧就是個靈丹境的傢伙呢……”

“只不過嘛……對方身份有些敏感,我不方便動手呢……”

聽到青河的這番說辭,黎澤心中頗為好奇。

“一個靈丹境能讓青河妖將都心生不滿,又無能為力,豈不是深藏不露,那我又如何對付呢?”

“呵呵……錯啦……誰讓那個混球背靠大樹呢……對方可是星河觀的弟子,我可不想被星河觀的宗主追殺呢……”

“嗯?”

淩墨雪抬起頭來,眼神如劍,看向青河。

“挑撥正道八宗,你倒是打的好算盤!”

“呵呵……挑撥嗎……這個混球可收了我們妖族不少好處呢……如今卻是翻臉不認人,哎呀……正道八宗真是好氣魄啊……”

“你……”

黎澤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師姐的後背。

淩墨雪沒再出聲,閉口不言。

“是不是挑撥,相信四皇子殿下一查便知……作為交換嗎……”

青河將一直在手中把玩的茶杯放回了桌上,雙眼幽幽的看向黎澤。

“我會告訴四皇子殿下……你想找的那個丫頭……現在在何處……”

淩墨雪貝齒輕咬紅唇,卻沒有出聲。

是黎澤下山試劍,不是她。

決定權,應當在黎澤身上。

聽到青河的話,黎澤沉思片刻。

“你口中的那個星河觀靈丹境修士,姓甚名誰?”

“星河觀內門弟子,左畢宿。”

“我記下了,有進展的話……”

“嗖……”

一道青芒飄到黎澤面前,他順手接住,攤開掌心,是一片青色的蛇鱗。

“有進展的話,就請四皇子殿下將靈氣輸入到這片蛇鱗中聯繫我吧……呵呵……我等著四皇子殿下的好消息……”

黎澤抬頭再看,青河已經不見蹤影。

身旁的淩墨雪歎了口氣。

“師弟……”

“怎麼了師姐?”

“這說不定是妖族的陷阱……”

黎澤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我會當心,但是星河觀迷霧重重,自從當年在背後推手,發動蚩國與黎國之爭,我……”

他將手中的蛇靈收入儲物戒中,語氣堅定。

“我要替那些戰死在邊疆的將士……向星河觀,討一個說辭……”

淩墨雪也知曉黎澤身世,她更清楚,這毫無疑問就是青河的陽謀。

她調查了黎澤的背景,甚至於初次見面時就說出了四皇子。

而就在方才,她用觀氣數看向了青河……

令她詫異的是,明明身為四妖將,青河身上纏繞的業障卻少得可憐,只是纏繞著些灰氣,甚至靈臺都未被染黑……

這才是最讓淩墨雪費解的地方,甚至於,她很清楚,以她靈魄境的修為,想要探查一個大乘境後期的妖將,只要對方稍加遮掩氣息,她便無法探知……

可青河沒有,甚至沒有任何隱藏……

她不懂青河到底在做什麼,卻也清楚,眼下,已經勸不動黎澤了。

要變得更強些才行啊……不然怎麼能護得住師弟呢……

淩墨雪暗歎一聲,跟在黎澤身側。

雨已經停了。

兩人的身影走出茶館,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

蚩國皇宮,帝書房之內,一道妙曼的身影正坐在蒲團之上,盤膝打坐。

光從背影上看去,毫無疑問是個美人,豐腴的臀瓣將衣裳撐得鼓鼓囊囊……

而腰間的曲線也十分妙曼。

看年齡,也年不過三十,正是女兒家如花似玉的年紀。

只是她身上披著的衣物,卻足以讓尋常男子不敢抬頭正視。

一襲大紅長袍之上,用金絲繡著張牙舞爪的巨龍。

“陛下,國師大人到了。”

站在門外的侍女,小心翼翼的出聲提醒。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喏。”

侍女柔柔的應了一聲,不再應答。

書房大門緊閉,燭火將蚩國女皇的影子拉長,而不過片刻之間,屋內,便又多了一道倩影。

面帶黑紗,一身黑群上倒映著星光點點,似乎是將星空披在身上。

那盈盈一握的柳腰,看上去好似將群星鏈接在一起的星河。

正是遲夜。

“陛下近來修為精進,可喜可賀。”

遲夜語氣清冷平淡,倒是蚩國女皇聽了,忍不住起身。

“呵……什麼精進,要是能修為精進那才是有鬼了……”

女皇起身,坐在書桌前,抬頭看向遲夜。

“國師殿下,星河觀何時能夠全面介入?”

“陛下,星河觀畢竟源於道宗,修行我星河觀功法要講究靈臺清明,朝堂之爭,怕是星河觀難以介入。”

聽到這個回答,女皇的面色有些難看。

“難不成就讓孤眼睜睜的看著!

直至被那些世家架空不成!?”

“陛下,只要我在,便能保陛下無憂,又何故急躁呢?”

女皇聽到這句話,飽滿的胸脯起伏不定,隨後慢慢平息。

“也罷,國師不懂朝堂之事……那……能否請國師起卦?”

“陛下要蔔算何事?”

遲夜的語氣依舊清冷平淡,好似事不關己。

“就幫我起卦,看看這朝堂之爭,我究竟能不能勝。”

“若是敗局已定,孤……則另有打算……”

女皇眼中閃過一抹精芒,精緻的面容上,卻露出了與之不相符的猙獰之色。

遲夜搖了搖頭。

“陛下執念太重……若是起卦……”

“國師但說無妨,無論如何,這一卦不起,我寢食難安。”

“好吧。”

既然女皇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遲夜也就不再多勸。

手中拂塵浮現,一道蘊含著蒼茫氣息的八卦,安靜浮在她身前。

正是蔔天卦。

“起……”

遲夜手中拂塵撥動,蔔天卦自轉而起,隨後越發變大,將整個書房都籠罩在內。

“蔔天,知命,易春秋,算乾坤……”

遲夜清冷的話語傳來,手中法決掐動,閉上了雙眸。

蚩國女皇在一旁屏住呼吸,不敢發出聲音打擾。

然而遲夜起卦之後,便皺緊了眉頭,沒過多久,便收回了蔔天卦。

“國師,如何?”

蚩國女皇立刻開口問到。

遲夜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柳眉微蹙,似乎是有些不解。

“抱歉……陛下,這卦我看不分明……算不出結果……”

“這樣……”

蚩國女皇的表情明顯有些黯淡,遲夜又繼續說道。

“此卦中庸,意寓頗多,若非要解,那便是勝負之還未可知,但破局之人已現。”

“破局之人?

那還請國師教我!”

女皇面露喜色,看向遲夜。

後者臉色難看,緩緩吐出幾個詞。

“金戈……止戰……青鋒……真龍……”

“這……”

女皇聽著遲夜口中念出的這些詞,有些遲疑。

“國師可否再明示些?”

“一個靈丹境,用劍的修士。”

遲夜說完之後,便搖了搖頭。

“今日為陛下起卦已經有些勞累,遲夜這便告辭了。”

“好,國師慢走。”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女皇也不多挽留。

遲夜離開了皇宮,轉瞬便回到了星河觀內。

“靈丹境……劍修……”

遲夜貝齒輕咬嘴唇。

“不……這絕不可能……”

你休想……把我變成……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平復。

“來人。”

“宗主。”

“傳下去,讓星河觀的弟子多留意留意,最近進入蚩國的靈丹境修士,都有哪些人,只要是靈丹境,不論散修還是妖族,全部彙報上來。”

“是……”

弟子領命而去,遲夜眼神幽幽。

我絕不會……讓那一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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